第51章 疑点
恰在此时，柏阳派与宁阴派剩下的弟子也被季文肖带到了院中，别着劲儿地站到了自家掌门身后。
田阳便回头看向柏阳派的弟子，皱眉问道：“你们同住一个院中，前日夜里可听到有谁去了你们大师兄房间饮酒？”
柏阳派的如今的弟子之首，云海的师弟姜越泽垂眸回忆片刻，摇头道：“未曾听到动静，前日夜里一切如常。”
倒是柏阳派另一个小弟子想了半天迟疑着开口道：“我那日晚间曾出来解手，虽没听见什么动静，但好似正巧瞧见有个小厮进了大师兄房间，手中端着个托盘。因天色太晚，我没瞧见托盘上是什么，如今想来应当就是在给大师兄送酒……之后我就回了房间，再有没有旁人进出，我就不知道了。”
谢羽闻言转头看向田阳，十分有礼地问道：“不知田庄主能否将那送酒的小厮寻来？”
田阳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季文肖，对方会意地一点头：“属下这就着人去。”
说完带着人转身出了院门吩咐去了。
田阳则是重新看向谢羽，问道：“即便屋内有两只酒杯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云海与人相约饮酒，醉酒后那人便离开了呢？之后正巧孟鸿茂存心报复，翻进了屋内，因醉酒失去意识的云海自然毫无反抗之力。”
谢羽摇头：“那敢问各位昨日进门时可闻到了酒气？谢某方才瞧过了，酒壶里的酒水尚有大半未饮，以云海的酒量，当不至于一杯便倒吧？”
他说着，带着些好奇的目光看向宁天和与他身边的弟子。
宁天和沉着脸没说话，一旁的姜越泽觑了眼他的面色开口回应道：“大师兄酒量虽说不上极佳，却不至于如此不济，莫说一杯，便是一壶当也是无碍的。”
他话音刚落，便迎上了自家师傅冷酷严厉的目光，姜越泽不由紧抿双唇，低头避开了宁天和的视线，不敢再多言。
瞥见这一幕，谢羽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自然，也不排除酒中被下了药的可能。这一点，谢某确实无能为力，怕是还要劳烦连姑娘了。”
谢羽合上折扇转头笑眯眯地看向连姑娘。
连姑娘看了眼几人的表情，转身进了屋内。
片刻后她提着白瓷酒壶走出来，将酒壶递到田阳手中，道：“酒中无毒，田庄主与宁掌门自可寻人确认。”
田阳手中拿着酒壶，看看神色冷沉、目光阴郁的宁天和，又看了看同样未置一言、面无表情的莫修明，转手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季文肖。
“姑娘哪里的话，在下既请了姑娘来，自然是相信姑娘的，何必多此一举？”
连姑娘笑笑没有接他这句话，开口直白地说起了云海的伤。
“话说到此处，酒的疑点已挑明了，不妨再来说说伤口的疑点，毕竟你们请我来本就是为此。”说完她转头看向宁天和，温声问道，“不知宁庄主可介意命人将云公子的尸身抬到院中，以便诸位验看？”
宁天和冷着脸斜了他一眼，寒声道：“介意！”
连姑娘无奈一笑，没有在意对方尖锐的态度，摇头道：“那便罢了，既如此诸位恐怕只能听我口言，无法对照尸身查验分辨了。”
她虽这么说，面上却不见失望之色，依旧是一派温和。
“诸位认定凶手为孟少侠乃是因为云海身上的伤口，那伤口极似孟少侠手中的断云锏所致。”连姑娘陈述道。
已经回到田阳身边的季文肖点头：“正是如此，云海身上有多处伤痕，无论是真正丧命的刺击伤还是看似泄愤的劈击伤，皆是锏伤，且伤口特点与断云锏一般无二。”
连姑娘点头表示明白，继续道：“这伤痕是否为断云锏所致，自有神武山庄的人辨别，我不便多言，但云海身上伤口的真正疑点在于，那些锏伤并非是他丧命的原因。”
“姑娘这是何意？”季文肖神情微愣，代替院中议论声明显增大的江湖人问出了声。
连姑娘解释道：“云海身上的锏伤乃是死后所成，真正叫他丧命的乃是刃伤，看形状大小，乃是匕首所致。”
“什么？死后伤？”
“匕首？”
……
看着众人满脸惊讶的高呼出声，连姑娘未受影响，详细说道：“云海身上的伤口看似是锏刺伤，但伤口两侧却皮肉紧缩，血荫四畔，乃是极为明显的扁平刃伤，而锏伤当是在刃伤之后，伪造伤口而为之。除此之外，云海身上的劈击伤痕肉色干白，并无血色，会有如此表象，乃是因人死之后血脉不通所致，故而这些亦是他死后所为。”
众人一时哗然，连姑娘言中之意乃是云海是被人用匕首刺杀的，一眼望去的断云锏伤痕乃是凶手伪造而成。
他们昨日断定凶手是孟鸿茂，除了因为他与云海的仇怨众人皆知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云海身上的伤。如今连姑娘如此说，算是彻底推翻了凶手是孟鸿茂的推断。
难道他们……当真冤枉了好人？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羞愧，昨日喊得最凶的要将孟鸿茂拿下的几个人不由悄悄埋首，眼神闪躲起来。
唯有莫修明背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终于放松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是微不可察的疲惫与快慰。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如今凶手未明，只说这些依旧有人不服气。
“依姑娘的意思，难道一切皆是有人嫁祸孟鸿茂？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凭着如今这些发现，虽是无法确认是孟鸿茂所为，却也无法完全洗脱他的嫌疑啊！而且还有一点，云海身前掉落的荷包该怎么说？”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可是一个极有趣的问题。
连姑娘没应声，含笑看向谢羽，等着他说话。
谢羽接到她的目光一哽，摇摇头，折扇敲着手心走下台阶，走到宁阴派的弟子跟前。
“单凭这些确实无法摆脱孟鸿茂的嫌疑，却也无法咬定他是凶手了不是吗？当然，诸位若是有所疑异，谢某不妨再试着往下推断一番。”
说着他站到莫修明身前，拱手笑道：“莫掌门，恕在下冒昧，须得问贵派弟子几个问题。”
经过先前一遭，莫修明面色早已和缓了许多，起码对谢羽和来连姑娘态度极为和善。
他点头示意：“谢公子请便。”
谢羽笑笑看向曾出现在砚城的师姐妹当中的师姐，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女子态度亦十分大方有礼：“周凝然。”
谢羽微微一笑：“周姑娘，在下想问的是那枚荷包的事。听闻赏兵大会之前，贵派与柏阳派在酒楼中发生了争执，当日姑娘曾取出荷包赔付给酒楼掌柜的？”
周凝然点头道：“确有此事，云海房中掉落的荷包也确实是我宁阴派弟子所有。”
“哦？”谢羽挑眉，“姑娘为何说是贵派弟子所有，不是孟少侠所有？”
周凝然还没说话，一旁名唤“阿岚”的圆脸小姑娘探头出声道：“那个，那荷包是我做的，不止是大师兄，大家都有的。”
谢羽转头看向阿岚，问道：“那此刻将那荷包拿到姑娘面前，姑娘可能认出是门派中哪位弟子所有？”
阿岚不由轻轻咬唇，有些羞愧地摇头。
“认不出来了，我昨日也试过，但荷包做的太多，时日又太久，实在瞧不出来了。”
一旁的周凝然摸摸自家师妹的头作安抚，补充道：“大师兄的荷包曾经遗失过，后来阿岚便给我们多做了许多以作替换，”不然那日情况再乱，她也不会舍得将师妹送的荷包给出去的，“她记不住也是正常。”
谢羽想了想问道：“那这枚荷包是否会是孟少侠先前丢失的那枚？”
阿岚迟疑地看向自家师姐，在周凝然鼓励的目光下摇头否认道：“应当不是，大师兄丢失的那枚荷包是我许久之前做的，裁剪缝制都有些……总之我是能认出来的，这枚应当是我后来做的。”
周凝然也跟着道：“我昨日回去已召集过门中弟子比对过，大家手中的荷包数是对的上的，这枚荷包也不是门中其他弟子的。”
谢羽了然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凝眉沉思。
场面一时有些沉寂，眼见有人耐不住性子想要开口，忽然一道柔和清丽的语声从谢羽身后传来。
“虽然这荷包乃是宁阴派弟子所有，可谁又能确定这荷包必是宁阴派留下的呢？”
看着众人怀疑不解的目光，连姑娘微微一笑，解释道：“不过是一枚荷包，或遗失、或赠出，皆是常有的事，若当真有人蓄意嫁祸，一枚荷包想必不难得，更甚者这荷包说不定是云海自己留下的？”
“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想要替他宁阴派开脱也要有些章法才是吧？”宁天和冷冷道。
连姑娘笑着回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宁掌门不必心急。只是我刚巧想到，若方才周姑娘所言为真，这荷包并非来自在场的宁阴派弟子，那有没有可能是来自有荷包在手，却不在场的弟子之手呢？正巧，我又想到日前在酒楼听说的，”她重新看向周凝然，“宁阴派小师弟的死似乎与云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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