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掷万金
日落西山，旌旗猎猎。
姬襄坐在凉棚内，淡淡地吮了一口茶。由于离京都洛邑的路程还需半个多月的时间，暂且只能先在驿站稍作休整。突然立在身后的通子，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渐行渐近，欣喜道，“大王，是四皇子，四皇子回来了。”
姬襄一时恍惚，赶紧站起身遥望。真是他，他终于回来了，这一路还担心他跟那个叫卷耳的丫头一起，再也不回来了。
奕承跃下马，低首作揖，“父王。”
姬襄见他神色怅然若失，什么话也没说，走近，拍了怕他的肩膀，“回来就好。”然后又对身后的通子吩咐道，“启程吧。”
“诺。”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荆周国的都城洛邑，这时已是寒冬时分。
奕承回到王宫内，走进了阔别许久的落雪堂，眼及之处皆是厚厚的灰尘，深沉而繁乱的情绪自记忆深处如水中的浮萍缓缓绽开。曾经何时，那个年少的自己在异国他乡的梦里，繁复做着一个梦，就是他公子奕承站在荆周王宫的门口，徘徊许久，迷茫地凝望这座高大巍峨的城楼。
如今，他回来了，不知为何心底异常平静，没有自己意料中的那么喜悦。或许是，缺了一个分享的人，即使是快乐，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缓缓转身，抬眸望见屋外天空飘起了薄薄的细雪，精巧错落的落雪堂在漫天的飞雪下，更加晶莹别致。
冬天，才是落雪堂最美的时节。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殿内的炭炉也早早地点起，滚烫的炉火绚丽如霞，青烟袅袅。深夜还在批阅奏章的姬襄，耳边总能隐隐约约听到钟鼓之乐，“通子，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喧哗不止？”
通子思考了一会，摇摇头，“老奴不知，不如宣禁军统领觐见？”
姬襄点点头。
须臾，禁军统领汪川身披盔甲，手捧头盔，举步若风地走进殿内，“参加大王。”
“外面究竟是何人还在喧哗？”
“回大王，声音是从落雪堂传来的，自从四皇子回宫后，他便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夜夜与歌姬调弦弄管，不亦乐乎。”
什么？火冒三丈的姬襄拍了拍桌案，“混账。”
通子见大王的脸色铁青，赶紧让汪川退下，“大王莫生气。”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气寡人？”对这个儿子，姬襄真的是无可奈何。
“回大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今四皇子已经成年，大王何不让他在宫外另立府邸，再给他一个官职做，这样四皇子忙起来，也不会经常与歌姬为伍，大王的耳根子也清净了。”
姬襄细想下主意确实不错，不由得夸赞通子，“一举两得，言之有理，那你明日就传寡人的旨意到落雪堂。”
“诺。”
次日，通子领着圣旨来到落雪堂，殿内奕承披散着发，神情慵懒，衣裳凌乱肆意地敞开，露出颀长优美的脖颈线条。通子抬眸一望，他左拥右抱，怀里的一名歌姬正亲昵地喂他酒喝，赶紧咳嗽了几声，“四皇子听旨，吾儿奕承姿容并茂，德才兼备，如今现已成年，念及十年滞留上林有功，故赐宫外府邸一座，食邑千户，珍珠翡翠万件，钦此。”
奕承冷笑下，慢条斯理地从榻上走了下来，低首作揖。“儿臣接旨。”
“四皇子，你莫要辜负大王的良苦用心呐。”
“公公说的是。”他拎着旨意，回眸揶揄一笑，“美姬们，咱们以后去宫外玩，好不好？”
“好好好。”
通子见他还是一副散漫不堪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久后，府邸落成，奕承虽然搬了进来，但依旧过着朝歌夜弦的生活，即使在都城外驻军的帐内也不例外。
这日醉眼朦胧的他躺在一名身姿丰满女子的腿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入口，丝丝甘洌醇厚，回味无穷。
“公子，再来一杯。”那名女子又为他斟满了酒。
忽然帐篷被掀开，红裳怒目而视，打翻了他手中的酒杯，奕承并未在意，而是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泡在温柔乡里了。”都这么久了，从巳陵回来，每天不是独自饮酒，就是与歌姬为伴，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对着远方发呆，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是一天。
奕承摆摆手，示意那名歌姬退出去，“说吧，何事？”
“你能不能忘了她？”
“别提她。”他狭长的星眸投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如刀刃般，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向她席卷而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无法抑制的愤怒，原来那个丫头成了他心底一块不可触及的伤。
很快，她识趣地话锋一转，“现在朝中不少大臣说你做事乖张，毫无章法，整日在军营中沉迷酒色，寻欢作乐，枉顾法度，要上谏罢免你京兆尹驻军都督的职务。”
“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他神色冰冷，薄薄的嘴角噙起不屑的弧度，整了整凌乱的衣裳，不以为然地径直地走出帐篷。
“你去哪？”身后的红裳不禁问道。
“这里实在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半饷后，他来到了城内的街上，正要去平日里经常买醉的酒楼，却看到前面人潮涌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跟你说啊，今晚千雪楼的头牌，司南竹要卖初夜权了。”
“千雪楼？那可是达官显贵经常光顾的地方啊。”
“没错，听说这位司南竹姑娘，明艳动人的很，听说过名满京都的‘京都三燕’没？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啊，千雪楼的司南竹，红豆馆的花叶舒，飞烟阁的殷柔止，都美的不可方物，又各有千秋的。”
“哇！那今晚我要去瞅瞅了。”
奕承听着两个布衣男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禁好奇。京都三燕，美的不可方物，那这位司南竹姑娘究竟有多美呢？他倒是想一探究竟了。
薄暮迫近，宵夜将至。
千雪楼前红灯笼高高挂起，偌大的楼阁内人群如潮，有钱的世家子弟纷纷落座靠前的位置，可以近距离一睹美人的风采。
奕承也凑个热闹，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翘首以盼。
蓦地，楼阁的中央一个绰约曼妙的女子出现在薄如蝉翼的屏风后面，她纤纤玉手高高抬起，宛若嫦娥揽月，随后疾步如风，飞快地旋转跳跃，如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的蝴蝶，轻盈地舞动着，看得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舞罢，司南竹身披彩色霞衣，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露出清丽的容颜，眸如青杏，唇似樱桃，眉眼下方印着淡淡的梅花钿，莞尔一笑，露出诱人的笑容。
站在角落的奕承愣了愣，见她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怎么会有三分嫣然像心底的那个女子？
此时老鸨走近，大声喊道，“今夜，司南竹姑娘的初夜权，价高者得。”
于是底下的世家子弟纷纷响应，拿出钱袋，“我出一千金。”
“我出两千金。”
“三千金”
最后即要一锤定音时，一名男子在人群中喊道，“一万金。”在场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一个人。奕承缓缓地自人群中走出，不慌不忙，神色悠扬恣意，慢条斯理地走到司南竹的身边，轻轻牵着她的手，向后厢而去。
底下有在朝为官的世家子弟，一眼就认出，“是四皇子公子奕承。”
一时间，公子奕承为名妓司南竹一掷千金的佳话，广为流传，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连坐在酒楼里的太子子健，都忍俊不禁，“二弟，你最近听说了嘛？前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千雪楼名妓之事？”
“哦？”申奢疑惑地望着他。
子健哀叹，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记了，你看我这记性，你去狩猎了，有所不知啊。”顿了顿，“就是我们那个四弟，前些天为一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不对，应该是一掷万金，连整个朝野都轰动了，我看父王的脸极为难看。”
“他？怎么变成这样？”
子健冷笑道，“本宫倒是希望他这样，要是再像小时候那样不安分，本宫与二弟岂不是又要花些心思对付了。”
申奢讳莫如深，微微一笑，与他对饮几杯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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