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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时也命也


夜晚,奕承站在帐内望着眼前的军机地图,细致地研究战术,突然樊齐走了进来,“公子,有人要见你。”

        “谁?”

        面露尴尬的他哂笑道,“见了,公子就知道了。”

        还未等奕承答话,樊齐就赶紧退出帐内,接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缓缓抬头,露出熟悉的容颜。

        “卷耳?!你怎么来了?”当他说这话时,就已经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你要是来为他求情的,就不必了。自古以来,两军对垒,必然是成王败寇。”

        “可他曾经救过我,我没办法熟视无睹。”

        “难道这四年,他就只能用恩情来绑架你了吗?”

        卷耳沉下眸子,“别说了,这是我欠他的。”

        他唇角不屑地挽起,冷声轻哼,“你欠他的,我来还。今日你也看到了,鼓丘那一箭,我已经替你还了他的恩情,从此你们不再相欠。”

        “奕承”她长吁一口气,过了好久,哀伤漫延她的眼底似海般深沉,“为什么要打打杀杀?为什么要有战争?”

        “因为欲望,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欲望小如壶,亦可大如壑。”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申国的命运注定走向灭亡了吗?

        “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今晚,就别回去了。”

        望着他眷恋的眼神,她很想留在他的身边,但是她不能,至少不是现在,于是她低首摇摇头,“他现在很需要我在他的身边。”

        “那我呢?整整四年了,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吗?”

        “对不起,这是我欠他的。”

        “我不要。”他立马环搂着她,紧紧地桎梏,再也不想松手,纠结的她无奈只能慢慢地掰开他紧搂着的手,“让我走吧。”

        “卷耳——”

        任凭他肆意呼喊,她都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路狂奔终于回到了申国王宫,推开门后,无力的她背靠着门扉,瘫坐在地,眼里打圈的泪花悄然流了下来。

        “你回来了?”

        她惊恐地望向声音所在的角落,赶紧拭干泪,赢霄,他怎么在这?

        “我来了好一会了,见你没在房间,就在这等你了。”赢霄自黑暗中走出,见她身披斗篷,不用细想就知道她肯定去见他了。

        自惭形秽的她低首道,“你为何不问我去哪了?”

        “还有什么意义吗?”他站在窗边如一道孤影,迷惘地仰望着窗外的天空,时隐时灭的星辉荡漾在银色的河带里,沉沉浮浮,飘渺不定。“从前我自以为,我可以自私地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终有一天,你也会心甘情愿的,可如今才发现,自鼓丘一行后,你的心离我越来越远,这两年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对不起,赢霄。”

        “别说对不起,我懂得的。”只是不甘心。

        “我知道你对我好,救过我,你于我而言,亦师亦友,我愿敬你,重你,但我不能爱你。”

        他长叹一声,点点头,“知道了。”望着一轮明月被乌云遮去了光芒,如释重负的他喃喃自语,“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一场夜雨之后,天空焕然一新,温度也变高了起来。

        清晨心情大好的赢霄早早起床,便将书房里的书籍陆陆续续地搬了出来晾晒,由于房内的书堆积如山,他花了足足一上午的时间,才全都搬了出来。

        “你怎么把书都搬出来了?”卷耳感觉甚是奇怪,他今天是怎么啦?怪怪的。

        温和的他笑了笑,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渗出的汗珠。“这些旧书放置书房很久了,许多都已经发霉了,今日天气不错,就索性把它们都搬出来,晾一晾。”

        卷耳轻哦一声,躬身拾起一卷书,随手翻了翻,见里面还有不少批注与心得。

        有些惭愧的他摇摇头,“都是年轻时的胡话。”

        “不会啊,我看这句就挺恰如其分的。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批注上,无与祸邻,祸乃不存。”

        “是啊,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还有这句颇有意思”

        他静静地望着她看书的模样,有种岁月静好,时光墨染的感觉,他温柔地笑道,“卷耳,谢谢你!”

        “谢我?”

        “嗯,谢谢你这几年来,一直陪伴着我。”他蓦然一笑,轻柔的如杨柳扶风,似水无痕。

        卷耳呆呆地望着他的笑容,也温柔轻笑。

        三日后,赢霄一道旨意令人将城门大开,引荆周十万铁骑入城,奕承入城后即刻下令:凡荆周将士不准烧杀抢掠,违者格杀勿论。

        这夜,王宫里乱成了一锅粥,底下的奴才一听说荆周士兵打进城了,吓得纷纷背着包袱四处逃窜。而身为王后的乐姜却不慌不忙的,隔着很远就见到赢霄的寝殿敞着门,她便走了进来,昏暗的寝殿一点烛光也没有,唯一亮的还是清亮的月光折射进来的一点清辉。

        她抬眸一望,在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满脸胡渣,与往日光鲜亮丽不同,他凌乱的衣衫连扣子都系错了,浑身脏兮兮的。

        赢霄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案几上还放置着一杯斟满酒的杯子。

        “你来了。”

        乐姜并未答话,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

        他干瘪地扯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好怀念当质子的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潇洒自在真想永远留在碧云苑里,做一个吹笛的世家公子。”

        她的唇畔挽起一抹讥笑。

        “可惜,时也命也。”

        “赢霄,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舍你而去?因为你我都一样,身处乱世,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我虽贵为公主,却像礼物一样任父王赠与别人;你虽贵为君王,却因国力弱小任人摆布。”

        他苦涩地笑了笑,是啊,处于乱世,身不由己。“你有何打算?”

        “放心,我再不济也是上林的公主,他奕承不敢拿我怎样。”

        “然后呢?是回上林吗?”

        乐姜沉思了一会,看似轻笑却掺杂着诸多艰涩与难言之隐,“我的父王已经过世了,允哥他是斗不过太子商臣的,回去,商臣必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是打算去”

        “公子奕承就是我的退路。”信誓旦旦的她十分笃定地说道。

        赢霄悲凉地摇摇头,“乐姜,你太自以为是了。”

        “那总比你这个亡国之君强吧。”

        顿时他无言以对,是啊!每个人都自己的选择,而选择,意味着你要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

        乐姜见他不再说话,甩了甩衣袖便离开了。

        凄凉与绝望的他仰望着这诺大的宫殿,还有那一道惨淡的月光,如此辉煌的地方,如此美好的月光,也仅剩下他一个人独赏。“好美的地方,好美的月光!”他举起案上的酒杯痛饮,眼角滑出一滴苦涩的泪。

        原来,酒是这么的苦,让人肝肠寸断!

        泪,也是这么的苦,让人哀哀欲绝!

        这时,卷耳见乐姜从赢霄的寝殿走出,颇为疑惑,便走了过去,推门而入,见赢霄趴在案上一动未动,手里的酒盅早已空空如也。她的脚如铅灌似的,每往前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那么的徒然,眼泪哗地夺眶而出,“赢霄”

        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等到奕承率兵赶到时,只见昏暗的殿内卷耳抱着赢霄的尸体,神情呆滞,悲恸无以复加。他曾想过事后如何处置申国的王公贵族们,却没料到赢霄会以饮鸩止渴的方式结束,或许于他而言,这是最体面的方式。

        他缓缓地走近,扶起悲痛的卷耳,“你们将夫人送回去。”

        “诺。”身后的宫娥立即带她离开。

        奕承瞥了瞥赢霄的尸体,命人将其好好看管,待局势平稳后,他再令人以君王之礼厚葬申侯赢霄,也不枉相识一场。

        此时任外面的形势如何混乱,乐姜她都漠不关心,只愿对着铜镜,贴着花黄,“好看,真好看。”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真是娇美动人呐。

        嘭——

        沉重的宫门忽然被撞开,奕承推门而入,乐姜回眸见他身披盔甲,英姿飒爽,不由得笑了笑,“你来了!怎么样?拿下申国是不是很开心?”

        “申国,我势在必得。”

        乐姜轻笑一声,又亲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软香浓郁撩拨人心,“四年没见,你可真让人想得慌,别忘了此次我们之间的交易。”

        奕承眼神凉薄地微挑,不免觉得可笑,“交易?什么交易?”

        顿时她脸色一僵,“莫不是你想反悔?”

        “赢霄死了。”

        “我知道。”

        他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悲伤,不解道,“他可是你的爱人啊。”

        “那又怎样?”她不屑地嗤笑,倏尔又微蹙眉头,“莫非你觉得那毒酒是我下的?”

        奕承并没答话,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真冰冷,赢霄好得也是她的青梅竹马,他死了,她居然无动于衷,若无其事。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恼羞成怒的她立即反驳道,又回眸直盯着他的眼睛,“公子奕承,当初你大军压境时,可是我秘密派人告诉你申国信使行踪的。”

        “你以为没有你的通风报信,我就不能拿下申国了?”

        “你——”

        “乐姜,我与你并未做过交易,是你主动传信于我。”面无表情的他唇畔勾起一抹狡黠,冰冷而凌厉,“来人呢,乐姜公主因惊吓过度,需即刻送回上林医治。”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上林。”

        紧接着,两名士兵强行架着乐姜,她怒吼道。“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回去,姬奕承,就算你并未答应与我做交易,看在我帮你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

        他冷冷地瞟向两个侍卫,“还愣着干嘛?还不拖下去。”

        “诺。”

        “姬奕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乐姜一定会回来的”

        “哼,全是你自作自受。”

        一个月后,申国局势逐渐稳定,申穆公赢霄的尸体也已厚葬。这段时间里,卷耳被禁足在自己的宫殿内,层层保护起来,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禁锢。

        她趴在梳妆台前,空洞地望着窗外竟飘起了几朵雪花,这才十月初,怎么就飘起了雪来了呢?一会儿,苑内的几株红梅也莫名地绽放,雪花叮在梅蕊上摇摇欲坠,甚是可爱。

        微风拂过窗棂,一缕梅香如丝透碧纱,勾起了忧人的千里幽梦。

        岁月流转,往事亦如烟尘。

        曾经何时,那人最爱手执一玉笛,站在竹林中,疏影横斜,静默黯然,吹奏着曲中美妙的珠玑。

        他的背影颀长如竹;

        他的音容温润如玉;

        他的声音轻柔如风。

        而这一切,无法再触及了!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愿意再回到那个青翠欲滴的竹林里,再喊一声,“老师。”

        他轻轻回眸,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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