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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02章 郊野藏不住2


丁妮为我打点好行装,带了食品饮料,我们一行四人就此出发。

        这是一次不可思议的城郊之行。每个人的心事都在这时候聚结心头,一路上谁也很少言语,只有不断更换的郊野风景,为我们提供了话题。我还像往常那样沉闷不乐。阿云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望着每个人,末了目光更长时间地落在我身上。她望我的时候我低下头,丁妮悄然看一会我,脸上显得若有所思。戈林却颇为异常,阿云回过头时,他忙不迭地迎上目光,脸上一片绯红。阿云这时候很快转过身,显得有些不安。在接下来的路程里阿云谨小慎微,始终回避戈林的眼光。

        同行每个人从轻送到压抑的情绪变化,使我们的行程显得漫长而久远,彼此间更少谈话,空气中充满了枯燥寡淡和压抑拘谨的味道。

        青云山距我们的住地大约有十里路,我们不是乘车,而是抄小道走。一路看见远远近近的几幢农家屋舍,几条狗守在各自的家门前吠叫。偶尔有一头牛不知在什么地方长叫一声,接着山上的其它牛也应和着此起彼伏地长叫起来,这时循着声音有几头牛的影子才在或远或近的地方显现出来。无论春夏秋冬哪一个季节,我们是常常光顾这里登山游览的,对人家地理情况十分熟悉。戈林目光明朗地望着山顶上人和牛映在睛天里的影子,停下来要做一幅画。几人很快替他支好画架,也一齐朝高处仰望。

        这样一路走去,不久已进入青云山的中心地带。沿着山间小道越过两座小丘,我们在最高的青云蜂下侧歇息驻足一会,接下来又继续向上攀登。阿云第一个登上山巅,回头朝山下挥手呼叫。这时我肢体不知为什么虚弱得厉害,任丁妮扶在腋下边走边歇,远望戈林已经第二个上到山巅。我大喘气息索性停住。丁妮无奈地对我叹一口气,我说:“你先往山上去吧。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一会儿。”说罢她脸上现出难堪,可还是朝前边走去了。

        他们三人在遥远的地方隐约可见时,我注视着青云山间的大小山岭和隐没在云雾里的高峰,惆怅的心绪又一次袭扰上来。大自然勾动起我心底的哀伤。尖利高耸的山脉,舒卷的云团,最初一时刻都给我心灵注入清爽。我把眼睛投向目光所及的每一处景致,两行眼泪流下双颊。我抬头看不见丁妮、戈林和阿云三个人的身影,没有再往上攀登,在一块平坦的灰色巨石上躺下来。大约两个时辰他们从山顶下来,我才从石上支身坐起。这时,戈林像以往每次来山上那样照例要为每个人画一幅消像。当他蹲在巨石旁的草棵间盯着阿云描摹时,我发现他眼光惶乱,手臂也有点哆嗦。显然,戈林对阿云藏有心思。

        几个人凑在一块吃罢食物,在傍晚的归途中,人人筋疲力尽,就走得越来越慢。天色灰暗,看不清各人的脸面,相互间又像来时那样不声不响了。在持续的沉默中,突然从我们身外袭来一股莫名的抑郁,感受大自然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回到城区,戈林和阿云与我们告辞离开后,我和丁妮在家里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房间里一团漆黑,我们在黑暗中默默拥吻亲昵。她今夜热情高涨,我用手臂和大腿抚摸触动她,用胸膛滑过她的肚皮,她敏感有力的迎合动作激起我心底的欲望,然而不知因为身体疲惫还是心事过重,我却无法做爱。我把在她肚皮上滑过的动作来回重复许多次,她在我身体滑动的间际隙里也不断扭动贴紧我。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能亢奋起来,几次努力反而使我耗尽力气,像一具死尸压在她身上,任由她用双臂揽住我的腰朝下用力按压。在全部的过程中除了急促的呼吸和呻吟,她不吱一声。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从灼热变成冰冷,从躁动变成安静。内心由最初的轻松愉悦化为现在的苦闷难耐,最后就这样如死水断流般一直持续下去。

        在自始至终的沉默中,直到两个人都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无异于在承受一种残酷的刑罚。之后,我们才又在沉默中把叠压在一起的身体分离开来。

        我感觉浑身无力却又无法入睡,从白天到深夜心里没有过一刻平静。

        经过这一天的旅行,丁妮似乎发现了我心中不可治愈的病症。而这一病症的发作日期实际上则早在今天以前,至于具体是何年何月何日,谁也不能回答。因为形成它的是一个循序渐进积少成多的徐缓过程,绝不是在某一朝夕突然现身。

        在夜半过后的黑暗里,我们依旧名存实亡地横躺在同一张大床上,但谁也没有闭合双眼,谁也没有搭理谁。有一时刻从床尾一端传来丁妮轻微的哀泣声。我知道丁妮也一直没有入睡,她是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清醒的折磨才情不自禁地呜咽出声。过了有半个时辰,她听见自己的哭声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就侧起身子在我耳边梦似地哽咽道:“庆子,你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的人?”她越说声音越高,声调也越凄厉。我知道,她忘不了我们昔日那些个热烈的夜晚。

        我痴痴地听着,胸前似受到一股流水冲击。我把身体投进她怀里,紧张哀切地回答:“你问是谁是谁……就算是我自己吧!”

        我睁着眼睛又一次在黑暗中搂紧她,心底的热情重新喷发。我寻觅她散发暗光的瞳孔,嘴唇一遍遍地吻她的脸孔。快乐和不幸同时注入她心里,在她像船体一样负载着我的一刹那,我发出孩子般幽幽的哭号。

        “谁使我变成今天这样?是我我自己呀……我自己!”我自言自语越重复这句话,就越伤心落泪。可她还是在黑暗中撕扯着声音问:“你——你为什么这样呢,庆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知道,总之就变成了这样”。我对她一再的疑问产生反感。烦闷中我无法回答什么,只觉得一个个问号在头脑里不断扩大延伸,让我窒息,同时又让我感觉被投入到另一个阴冷的世界里。

        无色破晓后,丁妮在我身旁勉强睡着了。她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我在晨光里盯视房间,独自思量这一个白天该到什么地方去。

        “还是再去青云山吧!”我想了以想,便趁没有醒来时独自出发了。

        虽然我身体孱弱,可还是拼足力气走出城南十里地,在昨日未曾到过的青云峰呆了一整天,观望变幻的云絮萦绕峦山,又怎样像绸带般束裹树木枝柯,然后随风飘移,只留下树木的巨影在天空中一动未动。我再一次感动得泪流不止。太阳直射时,村庄、山野,还有我居住的城市都现出静默。在大自然辽阔的面孔下,我想起自己多年栖息的地方,以及所有度过的那些缠绵的日月,不禁全身发抖。直至天色转暗,我下了青云峰踏上归途,另一种完全不同又同样终将走向悲哀的情绪再次占据心灵。如今我从诗人变成了一个忧郁者,既不满意自己,别人和大自然也不能给我安慰。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不能回答自己。

        接下来又一个暗夜最寂静的时候,我习惯性地苏醒过来。多年来的生活纷涌而至,透过尘雾,我看见自己走过的一条道路,蓦然内心有一个声音不停地传到极远处。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中,我看见自己的躯体像烟尘一样消散,一具幽灵在空中游荡,像盘旋在大地上的一只兀鹰永不离去。

        我知道那就是我--——一个被无法言喻的生命躯壳掩藏裹挟着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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