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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缘起


“午时二十人,子夜十人,来的杀手招招索命,不死不休,是焰笙门。”

        焰起笙鸣,三煞令出,天光大亮,所求事终。

        “还有一人,是卯时了。”

        “师父,现在距卯时还有时间,我们赶紧走吧,这样他们就算来了也找不到我们。”乐玖说着手上包扎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不必,还有一人,师父应付得了。”失血过多的脸上,血色退了大半,嘴唇抿成一线,费力的挤出一抹笑。

        乐玖虽未听过焰笙门,却是见过之前两波杀手的,手段狠辣,没有最后来一位是善类的道理,“可是,你还受着伤……”

        凌其风将外衣穿好,安慰道:“都是些小伤,没有大碍的。”

        猎人一旦选中猎物,便会死死盯住,猎手也许会躲在暗处,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猎物逃离视线之外,一寸一寸紧逼上去,刺中猎物的心脏,看着他,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气。

        三煞令无疑就是这样的猎人,凌府四下,皆是猎物。

        焰笙门收财夺命,发令三煞,相传可杀三煞者,焰笙门便不再追杀,买家也无权二顾。

        而今焰笙门仍鼎立江湖,可见卯时一毕,可活者廖之又廖。

        最后那人来时,正是卯时。

        此人依旧着着青衣,自左肩蔓延至衣摆绣着一种不知名的红色纹案,诡异妖魅。

        较之前人,有礼许多,出手之前,不忘行了剑客礼。

        凌其风嘱咐乐玖关好门窗留在屋内守着万蓉,乐玖自知帮不上忙,只好乖乖听话,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双手抓着衣摆,攥成了拳。

        打斗声起,紧接着“砰”的一声,凌其风摔进了门内,两扇门也经不住力,随着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惊得乐玖一颤。

        “阿玖,快走!”凌其风和万蓉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眼前慢慢覆上一层水雾,遮了视线,乐玖擦了擦眼泪,握紧手中的剑,努力找准机会刺向杀手,甫一近身,便被刺伤了左臂,若不是凌其风用剑挡了一下,她的手臂怕是已经断了。

        万蓉跌下了床,冲着乐玖喊道:“走啊!快!”

        乐玖刚走出门不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折了回来,二人早已精疲力竭,僵持一处,眼看着剑刃就要逼到凌其风的喉咙,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向杀手刺去,一口血顺势喷到了凌其风身上,若不是杀手以为乐玖自逃而去,未得防备,今日亡的便是他们三人了。

        经此一役,凌其风虽破了三煞,却也心力耗尽,时日无多。

        乐玖找了几个大夫帮忙看治,方子开的大同小异,口中云云行将就木,华佗难医。

        乐玖每日都守在床前照顾着,二人醒着时,便陪着聊天,若是见着睡了,便去熬药,一日下来,只得睡上一两个时辰。

        手被烫了几次,却不敢包扎,生怕凌其风和万蓉见了担心,递药的时候用袖子掩着伤口。

        好在二人现下心神不济,并不曾注意,乐玖提着的心也算是落回肚子了。

        几日后,万蓉有所好转,能下了床,凌其风的精神也好上许多,说是想吃酥子鸡,若是再能就着些香雪醉便最后不过了。

        乐玖看着师父气色有了好转,想来是近几日的药汤起了效用,满心欢喜到离得最近的饭庄打包好吃食,路过医馆还不忘寻位大夫。

        凌其风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肯定比常人康健,之前看诊的大夫定是鲜少见过,今日再看看,换上几个方子,过些时日便一如往常了。

        这样想着,脚步也走得疾些,却也不时缓下脚步,等着身后医者。

        二人到时,屋里传来隐隐哭声,是万蓉的声音。

        乐玖抓着食盒的手顷刻没了力气,手一松,吃食散了一地。急急地冲着屋子跑去,可到了门口反倒停了下来,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节哀。”那随着来的大夫,小声安慰,才把乐玖的魂魄拽回躯壳。

        两步拆三步,走到床边,坐在踏板上,也不说话,只是将凌其风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贴着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可以焐热。

        “蓉姨,师父他……他怎么睡下了,刚刚不是还吵着要喝酒,怎么……怎么也不等等我……那我等他醒,那我等他……”乐玖努力想把话说连续,可到了嘴边,就成了断了线的珠子,如何都连不起来。

        凌其风说哪日他去了,便随火化了,洒在梨梁山上,那处山高,若是想去哪,御风而行,逍遥自在。

        凌其风说阿玖的嫁妆早就存好了,屋前那棵梨花树下早埋好了一坛子女儿红。

        凌其风说这世间很大,若是哪天在一处倦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凌其风说要勤于练功,他不在时,无论在哪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凌其风说前尘往事皆是牵绊,不必回头,惟愿阿玖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永安街口有一个元宵摊,摊位不大,生意却极好,暮里天凉,乐玖嚼着汤圆还不忘合手抱着碗暖着。

        元宵佳节,整条街都挂满了花灯,路过一家花灯铺子,店家马上热情的招呼着。

        “姑娘看中哪个,拿给您瞧瞧,我家这里各式花样都有,一准儿合您心意。”

        “凤凰灯,如何?”东西一多就看花了眼,正犹豫着,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的人正是凤语棠。

        店家一脸兴奋,“公子真是好眼光,放眼整个汵州,我家的凤凰灯称第二,没有哪个敢称第一。”

        乐玖也觉得这凤凰灯做的精巧,随即递过银钱,“劳烦店家拿一盏吧。”

        “送二位个孔明灯,永安街西边尽头徐水河那里,放孔明灯,祈福许愿,很灵验的。”

        莲红的暗纹小袖衣掩着绯色金牡丹长裙,同色披帛上还绣着点点桃色小花,一件纯白氅衣将整个人衬得温柔。

        映着身边的花灯,宛若误入凡尘的精灵仙神,人群之中,一眼遇见,再难移开视线。

        路过糖人摊子,乐玖停下来看着小贩忙活,“老板,来两个糖人。”又转头问过凤语棠,“你要什么图案?”

        凤语棠随口道:“兔子吧。”

        乐玖将铜板放到一旁的钱匣里,“那要两个兔子。”

        凤语棠兴从心起,想要逗逗她,“若是我换个老虎呢?”

        “那我还是要兔子。”乐玖向来对这些琐事是没主见的,听他这么一问,像是自己有意学他一样,面上悄悄红了。

        小贩倒是听得真切,一边画着兔子,一边和声问道:“那给这位公子换成老虎?”

        凤语棠笑道:“不必,我说笑的。”

        一路上二人多是聊些南北民俗,多是凤语棠聊,乐玖听,到街西时,河边已经聚了许多人。

        乐玖站在徐水河边,看了看二人手中的孔明灯,又看了看旁边的人,最后目光重新落回了孔明灯上,便不再动了,显然不知该从何下手。

        眼前人没了平日里的冷漠,一副为难的样子,反倒添了几分稚气,“怎么,放灯也是第一次吗?”

        “对。”乐玖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旁边的人。

        “一起学吧,我也没放过。”说完拉着乐玖往旁边凑得近些,二人只是望着,并不询问。

        好在不难,只看了一遍便学会了,旁边的人回头看向他们,二人不慌不忙将目光收回,干起了手中活计。

        孔明灯缓缓飘向天空,越升越高,最后随着其他天灯,消融在这夜色之中。

        “许了什么愿?”凤语棠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许。”乐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糖人,方才放天灯时,将两个糖人小心插到了不远处的树下,人来人往,都不曾从那里过,回去拿时,依旧完完整整。

        凤语棠的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没走几步,与人擦肩撞在一起,摔了个粉身碎骨。

        “为何?”在凤语棠的印象里,女子最喜许愿,佛家寺庙,流星满天,烟花盛景,总要许上一两个愿望的。

        “所求事多,不知说哪件予仙人,所幸不说,两相清净。”糖人离灯笼近了些,温得有些化了,两只兔耳朵耷拉下来。

        乐玖在脑海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若是许愿可以成真,自己会求些什么,忽的想起凤语棠的糖人方才碎了,便要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还未递出一寸,那糖人头重脚轻栽到了地上,乐玖攥着竹签的手,收了回来,“你呢,许了什么愿?”

        “也没许,光顾着看灯,忘记许了。”不知道是不是乐玖的错觉,凤语棠的样子看起来怅然。

        回去的路上凤语棠拿出一块玉佩,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其上托着一个“樂”字,凤语棠说是除夕那日落在他那里的,年关事多,今日才想起来归还。

        听凌其风说,这块玉佩是乐玖捡来时便戴在身上的,算是与血亲唯一的联系。

        付奕琪回来是在上元节过后两天,一回来就扎进了乐玖房间。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本以为万物司不似定鹤司,要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想到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的出来,确实是憋坏了,自进门起,先是喝了一壶水,紧接着将打包回来的各色点心、菜肴席卷个遍,这场景乐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你回来的路上可是遭了饿鬼附上?”乐玖作出一副小心试探的模样,眼前如此风卷残云,任旁人见了定是要认真思量眼前这位是不是遭了邪。

        “不是回来的路上,”将碗递给乐玖,示意她帮忙盛汤,“是这一路!”

        付奕琪这番架势,大有吞牛食象之意,乐玖重新续上了水,道:“慢点吃,别给噎着。”

        付奕琪又猛灌了杯水,“没想到我第一单生意就碰上个脑子奇怪的主儿,钟鸣鼎食之家,原来也不乏异类。”

        说着“啧啧”两声,“这个雇主啊,双十年纪,玉树临风,谁能想到剥开外衣里面藏着一个弑父杀亲的妖鬼!”说着冲着乐玖做了个猛虎扑食的动作,只是此刻脸上的沾了米粒,更像一只贪吃的花猫多些。

        此人名曰冯元济,是大理寺卿冯应续的嫡长子,如今官至工部侍郎,“冯元济先是讨了毒药,混入其父日常吃食里,每日服侍在侧,好不孝顺,几近殒命之时,才将我们带到前堂,宣称我们是久居山野的世外高人。”

        付奕琪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往椅背一靠,道:“说起来他掐的时辰还真准,再晚上几刻,可能就真的要送走他亲父了。”

        听到这里乐玖有一处不解,“按理说,你们对冯家有大恩,怎么还会如此苛待你们?”

        “那姓冯的真不是东西,”说道这里付奕琪就气不打一处来,委屈道:“说凡世外高人,皆是过午不食,我就这样被活活被饿着,你看我这腰,足足瘦了一大圈。”说罢掐了掐自己的腰。

        乐玖伸手掐了掐付奕琪的腰,着实瘦了不少,细看看脸也小了一圈,“既然毒是你们下的,为何去了半月多才好?”

        付奕琪叹了口气,一副面皮苦大仇深,“还不是为了显得这孝顺儿子有多尽心尽力,再者,若是一出手就康健如初,不免惹人疑心查到他头上。”

        看着付奕琪这滔滔不绝的样子,大有说上三天三夜的架势,乐玖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只好忍着笑意,听她抱怨,“还有……”

        “叩叩叩,”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乐玖忙起身去开门,“乐卫令,叶主事遣属下来请您过去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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