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山雨欲来
此时下结论还尚早，周煜显心里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说：“大哥为国事尽心尽力，父皇不要太过苛责，免得寒了人心。”
“可是你大哥的心思不在治国上。”隆盛帝恨铁不成钢，他也希望太子成器，能为他分忧解难，可偏偏事与愿违。
周煜显垂下眼帘，漆黑浓密的睫毛遮住琥珀色的眼球，让人看不清情绪，他语气平平：“是父皇的期望太高了。”
显然，这位儿子也没能将隆盛帝心头的阴霾吹散。他对皇后和太子不满，心中的愁苦自然不能与他们说。
如今放眼望去，自己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当真活成了孤家寡人。隆盛帝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摆了摆手，让周煜显退了下去。
窗外风雪声渐小，门打开时带来一股刺骨的寒风，风在屋里还没兜了一个完整的圈后，就被暖烘烘的空气消磨殆尽。
云帆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如今零下几度的天气，他竟连棉衣都没穿，即便他身材魁梧，在寒冬腊月里只穿着单衣，也难免让人感到单薄。
“陛下，城中流言应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属下已在全力调查。”
“知道了。”隆盛帝点点头，流言虽是由瘟疫控制不当而来，不过传播速度太快，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实属意料之中，只不过是内敌还是外敌在捣鬼，他不敢轻易下定论。
背后之人利用舆论只是其中手段之一，想必后续还有什么其他的手段。
“叫云旗过来。”隆盛帝思来想去，还是暂避一下风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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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久违的阳光终于肯洒向皇城。周煜恒班师回朝那天，却发现城中街道一片冷清。
他压下心中疑虑，等到了六王府才知道如今皇城瘟疫蔓延，城南已被全面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原本城中传言隆盛帝无德太子无能，可自六王回朝后，流言渐渐转变为六王归来的当夜，天上紫微星亮起，六王周煜恒有帝王之相。
说来也奇怪，至此以后，城中瘟疫一事出现好转之势，百姓们也渐渐恢复了自由活动。于是，这流言的可信度就更高了，百姓纷纷觉得是周煜恒的归来给他们带来了好运。
这话传到皇宫里又是另一种声音。
太子正愁找不到是谁在污蔑他，如今流言明显捧一贬一，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是谁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而周煜恒更是一头懵，他什么都没做，就被捧到风口浪尖上了。
“汪达，可有线索查出是何人故意编造的流言？”周煜恒第一次忐忑不安，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看来，是背后的那个人要出手了吗？
“并未，不过二殿下有信传来。”汪达将手上的信递给他。
周煜恒将卷着的信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流言自东宫来。
东宫，太子自导自演的？还是东宫中有人想置太子和他于死地？那人又为何将矛头指向他和太子呢？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能登上皇位。
索性流言并没有再引起隆盛帝的重视，这些日子，他每日早朝后连官员都没有召见过，因此更没有过问这档子事。
可周煜炘为此很上火，如今瘟疫控制得当，本是他的功劳，怎么周煜恒班师回个朝，就成了天降福星？感情坏事都是他做的，好事都属于周煜恒的？
不能原谅！他被仇恨蒙蔽上了双眼，一口咬定是周煜恒在背后搞的鬼。
梅花状的板栗糕放在暗红色金丝楠木食盒里，赭色的木纹显得暗黄色的糕点像玉石一般，晶莹剔透。
李燕冲着正在舞剑撒气的周煜炘道：“殿下，来尝尝栗子糕。”
周煜炘眉头微微皱起，嘴上嘟囔着：“不吃。”他是那种好吃的人吗？
“板栗不仅可以健脾养胃，就连强筋壮骨和补肾的功效都很好哦！”她着重强调补肾这两个字。
果然，周煜炘听到后把剑放下就走了过来，李燕笑嘻嘻地夸他：“殿下舞得一手好贱。”
周煜炘嘴角微微上扬，小幅度的点点头，他将板栗糕放进口中，软糯的糕点让人一点也不会觉得甜和腻，和他以往吃的都不一样，怪不得太子妃成天少不了这个，他不由夸奖道：“这糕点不错！”
李燕心想能不好吃吗？可惜自从没了孩子后她已经吃不下去了，于是她顺着他给的杆子就往上爬：“宫里的栗子糕都没我这个好吃。”
周煜炘顺嘴一问：“你还去宫里了？”
“是，不过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李燕故作神秘。
周煜炘见她神神叨叨的，不假思索地问：“什么不好的传闻？”
“父皇上次病倒，单独留下三弟，似是在说废太子的事情。”
周煜炘听后沉思了一会，他看李燕说的认真，脸上很是担忧的样子，于是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看似稳重地问：“你听谁说的？”
从王芙灵将白幼珊秘密送走后他就怀疑她有二心，只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她做什么危害东宫利益的事，而且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向着自己的。
“无非就是宫女太监私下里嚼舌根传的，不知道那天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李燕用忧虑的语气问。
周煜炘的脸拉了下来，那天皇帝醒了以后就将他和皇后赶了出去，独留周煜显一人，难不成，他真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
接近年关，雁南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人流如织，偶有一声马嘶长鸣，商贩的吆喝声从街头传到街尾。
民间热热闹闹，皇宫里却一片死气沉沉。在一场大雪后，隆盛帝又病倒在床。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的雪格外的厚。
赵皇后刚将前来请安的嫔妃们遣散，就有宫人上前禀告太子妃求见。
由于自己是害了她肚里孩子的帮凶，赵皇后对太子妃还是有一丝愧疚之心在的，她曾劝周煜炘和太子妃敞开心扉谈谈白幼珊的事，说不定另有隐情。不过却被周煜炘一口回绝了，周煜炘认为即便问太子妃也白问，编瞎话谁不会？而且这阴沟里的事也不适合拿到明面上说。
不过孩子没都没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母后，臣妾特地带了刚出炉的栗子糕，您尝尝。”李燕身后的春雨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嬷嬷手中。
皇后哪有胃口吃东西？如今皇帝病重，这个年恐怕都过不好了，她拂手让身边的人退下，满脸愁容地说：“你父皇一日不醒，我一日难安。”
“父皇的病情究竟如何？”除了隆盛帝和皇后，恐怕没人知道实情了。李燕猜测他的病应该是心脑血管疾病，冬季气温低，血管收缩导致血压升高，所以入冬以来才频频发作。
“太医说，不能情绪过激，不然随时有…驾崩的危险。”
听到这话的李燕走近几步，她站到赵皇后的身侧，弯下身附在她的耳朵轻轻说：“母后，父皇可立了遗诏？”
“这…”赵皇后猛地一惊，她不是没想过这事，只是不敢像李燕这样轻易说出口。
依隆盛帝目前的病情来看，他随时有撒手人寰的可能，不过谁也不敢催他立遗嘱，毕竟这话要说出口，岂不是跟咒他死差不多。
赵皇后知道她是为太子和自己的将来着想才说这句话的，于是没有计较她的口无遮拦，反倒低声说：“你不用担心，即便你父皇突然驾崩，太子也理应继承大统。”
李燕轻轻地拍了拍赵皇后的手：“母后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是父皇已经立了遗诏呢？”
赵皇后眼里有疑虑的神色，难不成太子妃的意思是说，要废太子让别的皇子继承正统？
李燕点点头，定定地看着她。
赵皇后有些难以置信的摇头，她心想若是隆盛帝想废太子，她怎么不知道呢？可是转念一想，正是因为她是太子的生母，所以皇帝才不让她知道，那…太子妃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母后不防去乾晟宫看看，既然父皇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他也定会思虑好后事的。”李燕说完从皇后身边退了出来，她立在一边，看起来很是恭敬的样子。
赵皇后一时心乱如麻，思忖了一会，问：“是炘儿让你来的？”
李燕垂下头，作担忧状：“不是，是臣妾妄自揣测的，若猜的不对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真的，那我们也得有两全的准备才行。”
赵皇后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本宫这就去乾晟宫走一趟。”
“那我就在这里等母后的好消息。”
说是走一趟，其实是去做偷鸡摸狗的事，二人心知肚明。
赵皇后奋斗了大半辈子，不能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她此去是想看隆盛帝到底有没有立遗诏，若是立了，这继承人是谁？如果是太子，她就可以安心的回来了。
雪渐渐转小，乾晟宫宫门紧闭，隆盛帝依旧在昏迷中。
赵皇后屏退了宫人，开始在皇帝的书房里翻箱倒柜起来，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任谁第一次做这事不紧张都是假的。
她一边安慰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毕竟皇帝昏迷不醒，她作为皇后理应要控制全局，一边想着自己的私心到底能不能得到满足。
殿内光线有些暗，淡淡的檀香味在鼻间萦绕。案桌上搁着昂贵的白玉笔架和数本奏折，北面书架上放置了许多书和花瓶玉器等摆件。
赵皇后放眼望去，满目琳琅映入眼帘，一排排扫过去，只见书架倒数第二层有一个体积不小的锦盒。
她蹲下身，手轻轻抚上锦盒，看这个尺寸，装圣旨足够了。再往下看，居然有锁？赵皇后将小锁上翻，看向锁眼的位置。
可钥匙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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