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决意
了无和尚只得悻然的缩了缩脖子，冲洛凌绯四大皆空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扰红尘事，到底还是个命薄人，贫僧还是在门外为魂归人诵经超度最好。”
洛凌绯嫌弃的拉着了无和尚的袂角擦了擦手，透过隔窗看了眼墨尘归的背影。
一如既往的挺拔坚韧仿佛他面的不是一具他恨了二十多年人的尸体。
庭院微风四起，掀起皇后身上的菱纱，随风缭绕。
洛凌绯没那个闲工夫感慨什么世事无常，她只是突然想起了皇后很爱喝的梅花茶。
洛凌绯鬼使神差的抽了抽鼻子，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正随风消散，连带着她用尽一生思念愧对的故人都随之消散一般。
到底该不该把皇后和林弯弯的故事告诉墨尘归？
可是告知了又能怎样？
悬梁上的皇后不会再一脸超然的跟洛凌绯讲道理，洛凌绯十分无赖的一想：该他知道的总会知道……
她又看了眼皇后，歪了歪脑袋轻声开口：“这会儿你也该见到林弯弯了吧？好好跟她说，她生了一个好儿子。”
墨尘归敏感地回头，凌冽的眉目皱起看见洛凌绯站在庭院中，也正一动不动的看她。
他跨出门槛，霁色衣袍掀起慢慢朝洛凌绯走进。
墨尘归占据了洛凌绯的整个视线却恍然未觉，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理着她的碎发，开口问道：“怎么了？”
墨尘归心细如发总是能敏感的看出周围人的心思，可他总有心机万千也不愿来猜测洛凌绯，他出口问也摆明了自己对洛凌绯的态度。
——只要你说我便信。
洛凌绯直视着墨尘归的双眼，将所有的选择权全都交给墨尘归：“回一趟皇宫吧，看看你母亲在梅园留了什么……只当是最后相信皇后一次。”
墨尘归轻轻一哂，将自己的耐心全都给了洛凌绯：“行，依你。”
他的态度也十分明显。
——我不是信皇后，我是信你。
了无和尚一篇往生咒来来回回已经念了三遍。
墨尘归这一次很给面子的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等到了无和尚念完驱散众人拉着洛凌绯离开。
如今皇宫早已败絮其中，墨尘归这一次朝服都没换直接是带着洛凌绯策马过去的。
他知道去梅园的路，宫里的太监宫女衡量距离都是按照离主殿的远近。
梅园是离皇帝最远的地方。
皇帝宠爱时，不畏远近，风光时是圣光普照，落魄时是荒院废地。
洛凌绯察觉到越是往里，墨尘归的心情越是焦躁。
他面上不动声色，全都表现在持缰绳的手背上。
“我国堂堂大将军，无视宫规赶策马入宫……你就不怕那些文官又吵你？”
洛凌绯有意舒缓墨尘归的心情。
她如今整个人都被墨尘归双手拢在方寸之间，稍有动静就全是墨尘归的气息和体温。
只见墨尘归果然松了松缰绳，冷哼一声：“当年那人为了讨好百姓，特意准许我朝三皇子墨尘归策马携剑入宫。”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继而嘲讽的说道：“以护我朝天子周全。”
墨尘归将圣诏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冷漠的像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好像当日荣光从来都没有照在他身上过。
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也是想要撞破这无良苍天、搅弄着阴谲弥补的风云。
两侧黄瓦红墙不知尽头，墨尘归的声音很轻，带着他特有的清冽和冷意。
但洛凌绯知道他不是大宋统领三军的铁骑将军，也不是百官忌惮的三皇子。
他曾是个鲜活知冷热的人，纵然心中城府自围成国，梅园对他来说却是唯一的一片世外源。
墨尘归跳下马，又将洛凌绯给抱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眼看起来和整个皇宫格格不入的破旧牌匾，感慨道：“果然人走茶凉。”
墨尘归神色冷静，他注意到洛凌绯手凉便一直牵着没有松，抬脚带着洛凌绯走了进去。
梅园不大，真的就只是一个院子，除了庭中立着一座假山水池之外再无别的陈设，好像被人搬走了很多陈设。
像是看出洛凌绯心中疑惑，墨尘归开了口：“当年天子责难冷落，母妃郁郁而终，墙倒众人推她殿中的人便搬空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往昔历历在目。
墨尘归不会忘，也不敢忘。
他面上像是铺了一层寒霜，整个人站在破败的园中早已和当年受人凌辱的小皇子不一样了。
可饶是如此，他的目光透过深深庭院不甘心的想要寻找着关于林弯弯生前的一丝痕迹。
墨尘归：“所以你告诉我皇后说母妃当年在这里给我留下了什么东西我才不会相信……”墨尘归叹了口气，像是对洛凌绯的心软表示无奈：“阿绯，母妃当年纵有什么东西留给我，也早已经被抢空了。”
洛凌绯一想起皇后最后看她的眼神，越发笃信在这一点皇后是没必要说谎的。
所以一定有什么是当年墨尘归忽视的地方。
洛凌绯抓着墨尘归的胳膊，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仔细想想，你母妃生前有什么瞒着你的吗？或者说她有没有很经常的去过一个地方？”
墨尘归剑眉拧在一块，快速的回忆了一下。
他有些不确定的透过洛凌绯肩膀看向庭院中的那块假山，喃喃道：“她生前……经常坐在亭子里煮茶下棋，自己跟自己下很长时间。”
当年所有人都只当林弯弯是个疯子。
经常自己一个人下棋，口中喃喃自语：“你输了，这次不能悔棋。”
她逢人便问：“你为什么反悔？太耍赖了……你总是骗我。”
墨尘归对此不愿再多想，心底只是有一个猜测。
如今亭四周的池塘已成一片死水，林弯弯生前常坐的地方遍布枯草。
墨尘归带着洛凌绯走进亭中，一眼便看见青石桌上刻上的纵横棋盘。
几颗残棋为收，黑白玉石早已经黯然失色。
墨尘归看了一眼，没抱任何希望：“果然。”他寻思掩掉自己的失落，回头冲洛凌绯一摊手：“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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