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傻丫49
宁远本是个偏远小镇，因是京城去向北部边境的必经之路，来往商旅甚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集市。
赵秀兰和盛惠一行空手而来，想着来都来了，顺便从宁远带些北方货物回京城，填补这趟车马费用。
到了集市，人声鼎沸。盛惠挽着赵秀兰的手臂，两人亲昵的边走边看，很是惬意。
“木槿不是要支百年山参吗？我瞧那边有成色不错的，咱们去瞧瞧。”
之前在边境采购的山参都用在了军营伤员身上，盛惠记得木槿的嘱托，到了宁远便四处寻找。
赵秀兰心里欣慰，但面上一如往常。
“这山参怎么卖？”
买药材的地摊上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清脆的女声，一个是厚重的男声。
“盛惠？”
“吴老爷？”
盛惠和刚刚赶到宁远的吴老爷面面相觑。
“您做的不是水运生意吗？怎么跑到北方来了？”
吴老爷常年生活在水气充足的南方，咋一下来到北方还有些水土不服，只见他面色如土，唇角开裂，瞧着十分沧桑，“哎呦，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木槿和你们在一起吗？”
赵秀兰上前问道：“木槿不是在京城吗？”
吴老爷一听这话，多日的火气忽然冲上颅顶，只觉得温热甜腥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盛惠眼疾手快，拿出帕子一把拍在吴老爷脸上。
按道理说宁远是必经之路，吴老爷迟了几日才出发，木槿这时候早就该和赵秀兰母女汇合了才对，现在吴老爷和赵秀兰母女都相逢了，夹在中间的木槿却消失了。
此刻一艘商船在南下的运河上行进，吹拂船帆的北风徐徐而来，运河的水慢条斯理的荡漾着，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谁又能想象到在几百里以外的庐州却是巨浪滔天，暗无天日的模样。
系统：看你眉头紧锁，这才有点炮灰女配的模样。
木槿：别的女配要不是没台词，要不就是敢爱敢恨，肆意洒脱，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忧国忧民的剧本了。
系统：这世上本没有路，你走了就有路了。
木槿：吴安舟是户部新任员外郎，此次庐州水患随刘侍郎外出赈灾，为百姓做事，也算是实现他的抱负，只是他憨厚天真，怕不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对手。
系统：……你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姑娘，庐州的铺子已经开始救治灾民，只是物资紧缺，粮食和药材都已告急，我这边已经安排人在沿路调配后立即发往庐州了。”
听完伙计的话，木槿点头道：“特殊时期，哪怕价格贵一点也不要紧。”
伙计得令出了船舱。
船头风景正好，风和日丽，船舱里堆满物资，闷热难耐。
木槿手持清单在舱中盘点，又在心中算着日子。
系统难得不吵不闹，也不聒噪，就静静的陪着。
系统心想：做人真累。
木槿心想：这一舱的粮食和药材能救多少人。
我艹……
系统忽然破口大骂，吵得木槿一阵耳鸣。
木槿：怎么了？
系统开启了全知模式：真不该为了省电用了节能模式，这不耽误事吗？
木槿：倒也不必如此咋咋呼呼……
系统：你都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宁远发生了什么！
木槿：番兵打进来了？
系统：也没有那么离谱，你再猜猜！
木槿提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再买关子就一边玩去。
系统：哼……你真冷漠……
头晕目眩的吴老爷被送回驿站，喝了一大碗糖水才缓过劲来。三人坐到一处，彼此一对才知京城发生如此大事。
赵秀兰差点跳起来，“木槿要嫁人？”
盛惠一口茶卡在喉咙里，“唔无唔吴唔物唔唔唔……”
吴老爷忙解释道：“赵夫人别着急啊，没有先斩后奏的意思，都是长英侯那个见色起意的混蛋惹的祸，两个孩子也是权宜之计。”
盛惠一口茶水终于咽下去，“怎么得，吴安舟还瞧不上我妹妹吗？”
北风凌冽，吴老爷却汗流浃背，“那怎么话说得，安舟来信说一切都听木槿的意思，这还不明白吗？”
盛惠哼了一声，双手环胸。
赵秀兰正色道：“这样大的事情可不好马虎，咱们耽误不得，得赶快回京城，找个懂事的婆婆帮着张罗才行。”
吴老爷哎嗨一声，他是干嘛跑这来的，木槿都不见人了还有功夫想着婆婆张罗的事情。
“木槿前些日子就往北边来了，说是来寻你们的，如今我后脚来的都到了，木槿那丫头跑哪里去了，”吴老爷越想越怕，差点又厥过去了，“怕不是……”
盛惠一听也慌了，“怕什么，吴老爷你赶紧呸呸，多不吉利。”
赵秀兰抬起眼眸道：“明日买完山参就回京城，我们先走，车马留给王掌柜，让他押送货物。”
盛惠道：“都这时候了还买什么山参，咱们现在就动身。”
赵秀兰笑了笑，“你们知道木槿是什么人吗？”
盛惠和吴老爷不知。
“她可是能把恶魔按在地上摩擦的人。”
“……”
“……”
能把恶魔按在地上摩擦的人想帮忙抗米，差点闪了腰，现在正趴在船头看星星。
“不要慌，我娘现在威风八面，狗熊来了都得扒了皮毛才让走。”
系统：你是在夸她吗？
木槿：吴安舟怎么样了？他那个呆子有人欺负他吗？
系统：倒是有地方官员看不惯吴安舟，说他装腔作势，说了好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挤兑，不过吴安舟那个书呆子听不懂，还以为别人是在夸赞他，说了好些谬赞之类的话。
木槿忍不住笑了。
系统：不过有些贪官污吏确实可恶，连赈灾的钱粮都要克扣，最严重的地方灾民连米糠都吃不上，饿死了不少人。
木槿收起笑容：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是哪里？
系统搜索了一下：江县。
江县，一条横叉的支流从县城内穿过，因此得名。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县官考绩总是末数，此任县官已在此地干了十个年头。
“十年县官，总是末数，按律应当降职。”吴安舟表示不理解。
刘侍郎道：“江县是个出了名的穷地方，谁也不愿意去，三年前倒是有个江县本籍的进士愿意去，结果还没交接完就从山崖滚落摔死了。”
吴安舟面色凝重。
刘侍郎同情道：“你此去江县要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江县县令也是这样想的，若是户部的人客客气气的把赈灾钱粮送过来，那他也客客气气的送人家走，若是胆敢指手画脚，就不要怪江县地势险峻，浪高风急。
正思索着，一个衙役进来禀告，“大人，灾民们聚集在官衙门口闹事，要大人放粮。”
江县县令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叉着腰，“朝廷的赈灾钱粮还没到，本官哪里有粮可放，让他们都回去，否则全部抓起来。”
衙役应了一声，转头出门。
不一会儿，县衙门口一片哀嚎声，吵吵嚷嚷的直过了半个时辰才消停。
这时县衙后堂传来一阵香气，分明是饭菜的油脂香气。
去江县的道路确实险峻，只能顺着河道冲刷出的道路往崇山峻岭里行进，车马到了一处险隘就再也没法前进了。
带队的老者叹息道：“离江县还有十几里路，要是有只船就好了。”
庐州来的官差道：“那几日天降暴雨，滔天巨浪把江上船只打得粉碎，现如今想找一只船比登天还难。”
吴安舟问：“怎么不从其他地方调配船只？”
官差道：“我家大人要是有如此本事，还会在庐州做个小小的太守吗？”
吴安舟不理解，太守是一州之长，官职已然不小，即使不能调配外州船只，也可以请奏朝廷支援。
“既然如此，那先派一人去江县报信，请县里来人接应。一队背着粮食徒步进入江县，一队原地留守看守物资。”吴安舟问道：“谁愿送信？”
老者答道：“这里道路我最熟悉，我去报信，沿途留下标记。”
吴安周道：“甚好。谁人愿意运粮？”
此言一出，四下无声。随行的都是庐州的官差，平日里疏于操练，拿着大刀吓唬人可以，真要背着上百斤的粮食走山路怕是吃不消的。
“大人，我腰上有旧疾，不能负重，我留下来看守。”
“大人，我腿上……”
“大人，我头上……”
随吴安舟从京城一起前来的吴用听得怒发冲冠，他鼻间冒着粗气，大声道：“大人，我愿运粮。”
吴用也过了许多年的安逸日子，勉强背起了一袋粮食，脊背被压得抬不起来。
吴安舟道：“你莫要勉强。”
吴用气息不稳，但也强力答道：“都是庄稼地里长出来的汉子，再难还能比饿死人难吗？”
官差们面面相觑。
吴安舟没说话，只是默默背起一袋粮食，对着一位中年官差道：“周公，你们留下看守，务必保护好粮食。”
周公年近不惑，绷着一张脸，喜怒不显，只是上前背起粮食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一身腱子肉还值些，我随大人运粮。”
如此一来，一人报信，三人运粮，五人看守，也算各司其职。
此刻日上正午，雨后晴空，炙热无比，脚下道路被雨水泡透了，又泥泞非常，常常一只脚踩下去，半晌也扒不出来。百来斤的大米用绳子绑在背上，腾出手来能扶着一旁的山石树木，还能帮着把腿从泥里□□，走了一会，脚上两只鞋已不知所踪，碍事的裤脚直接撕开，淤泥飞起来如飞蛾一般扑到几人身上。炎热、负重、脱水、十几里山路走来，吴安舟三人皆是狼狈不堪，失魂落魄。
江县县令腆着大肚子，指挥三人将粮食运到府中粮仓，又派衙役去接应。
“大人，只这几个衙役怕是不够，我瞧县里百姓中有身强力壮者，不如请百姓一起前去，也好速速将粮食运进来。”
县令见吴安舟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恼火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本官面前指手画脚，赶紧滚开，免得污了本大人的眼睛。”
一旁官差呵斥道：“快走。”
周公和吴用想要反驳，吴安舟传了个眼色，三人便随官差将粮食送到县令的粮仓之中。
仓门一开，别说是吴用和周公，连吴安舟也大惊失色。
偌大的粮仓整整齐齐堆放着数以百计的麻袋，装满了整座粮仓，吴安舟上前查看，俱是白花花的大米。
“外面灾民食不果腹，这里却囤积如此多的粮食，为何不开仓放粮？”吴安舟大声斥责。
官差嗤笑一声道：“好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里是县令大人的私库，放粮给灾民，县令大人吃什么，我们兄弟吃什么，那些灾民贱命一条，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周公大喝一声，扑上去就给那官差一拳，“都是劳苦命，却瞧不上供养你们的百姓，该打该杀……”
官差被打得鲜血直流，挣脱逃走时嘴里还不饶人，“好你个刁民，等我喊了人来，把你们通通推下江崖去，要你们粉身碎骨！”
吴用痛心疾首道：“咱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少爷，咱们走吧！”
周公也道：“吴先生说得对，咱们不走怕是要去喂了江中鱼虾。”
吴安舟看了满仓满谷的粮食，面容淡然，不分悲喜，“把百姓领过来……搬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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