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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知错


一口气将苏雨宁带回锦瑟阁,萧沧玉轻阖双眼,周身泛冷,声音却有历尽千帆的沧桑与疲惫。

        “回吧。”

        她说,“不要再去寻她的麻烦,也不要再下山去杀她。”

        “为师说的话,你要遵守。”她声音渐轻,脚步几番虚浮下,昏了过去。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她听见苏雨宁灌入耳中的急呼:师父!师父!!

        她却并无心思再去回应,过去冒天下大不韪的心思难以抑制的再度浮出水面—世人当真是不值得救的吗?

        我萧沧玉,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归还星生,救助芍药,免他们母子分离,免芍药于病厄,为何却是这样的结局?

        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

        萧沧玉额间落下虚汗,苏雨宁抱着她冲向西山,期间心思慌乱,于阶台崴了足,却仍然勉力奔跑,速度更无半分减弱。

        以至于两个人出现在华良华师叔面前时,苏雨宁的状况看上去比她更不好。

        他接过萧沧玉,又叫弟子扶着苏雨宁至医药处,不可置信问:是什么妖?竟能将萧师妹伤至昏迷?

        苏雨宁摇了摇头,“师叔,并非是妖,而是人心。我师父遇见故人转世,帮她逃离魔窟,寻回孩子,却不料有人将她前世身怀灵根这件事告知了转世,转世她…为寻回灵根,将自己的孩子杀害吞吃。”

        华良错愕,又不免有些唏嘘。“你师父一番好心,却敌不过人的贪得无厌、丑陋心思。似她风光霁月,最是吃亏。”

        他伸手把过萧沧玉的脉,气短郁结,情绪混乱,却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喂她吃几颗清心丹即可。

        可…

        华良拉开苏雨宁的袜子,足腕关节已经肿胀错位,再晚一些来,只怕要成为一个瘸子。

        他一个医者,不免有些愤怒,明知受伤,仍然不爱惜自己身体,在伤处反复□□,不如死了算了,何必作贱自己给他这个医者看。

        但想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对于他们这群修仙人而言,只是个刚学会蹒跚学步的娃娃,这样的稚子心灵在遭遇这翻天覆地的事件之下,又遇见师父昏厥,一腔怒意与护师心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本着师叔的关怀,华良出声宽慰道,“沧玉有你这样的弟子是万幸,只是你可千万别学你师父的死心眼。人间事如浮云,偶有电闪雷鸣,切莫往心里头去。”

        苏雨宁点点头,“师叔放心。”

        华良欣慰的望着他,手指用力,将苏雨宁的脚骨正了回去。

        苏雨宁疼得嘴唇苍白,却仍然稳住气息,言说自己还要收拾阁中,等师父醒了可以好好休息,便要告辞。

        出了西山,却并没有往锦瑟阁中去,而是又去了山下,师叔说得对,人间事偶有电闪雷鸣并不稀奇。

        夜幕降临,一切渐息,苏雨宁慢步走进芍药房间,眼里的凶狠寒意犹如刃上寒光。芍药累了,正躺在床上睡觉,怀中紧紧抱着尽是骨灰的药罐。

        苏雨宁勾起冷冷的笑,匕首翻转于指缝间,见她消瘦的颈部呼吸上下起伏,只要自己轻轻一划,就能让这个恶毒女人的呼吸完全停止跳动。

        星生一事,她已让他怀恨在心,伤他师父,那才是罪该万死。或许师姐所说的,就是此事,有些杀人见血的肮脏事就该是他们这群冷血的人去做。

        匕首缓缓贴近芍药的脖颈,苏雨宁凶狠毕现,他要杀了她,要切碎她,要把尸体丢给野狗吃,再挫骨扬灰。

        只要…再轻轻划动。

        苏雨宁眸色暗得如同墨水翻涌,终是将匕首收了回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纵容她的呼吸继续。

        悄然遁入黑夜之中。

        第二天的芍药想不到,曾经自己离生死是那样的近,近到差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没有机会得知残忍的真相。

        苏雨宁脚步匆忙,冒着更深露重急急回到锦瑟阁,只是他未到,一袭似雪白衣已经在门前等着他。

        “师父!”他又惊又喜。

        可女子的眉眼却冷极,薄唇紧抿而垂。声音比深夜寒霜更冰,“跪下。”

        苏雨宁立在她身前,依言缓缓跪下。

        “你知错吗?”

        “弟子…知错。”

        萧沧玉唇间轻颤,她手握斥鞭,怒不可遏扬鞭落下,于夜中绽开一道惊雷。

        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伤口边的衣服,可苏雨宁强忍着疼痛不发一声,不言一句。

        萧沧玉手指蜷缩更紧,“你不服管教,违背师命,险些害人性命,铸成大错,你可悔改?”

        数鞭落下,血撒阶前,少年仍脊背挺直,只是将脑袋低下,沉着声,和着口中的血沫,缓缓吐出几字。“弟子…悔改…”

        萧沧玉不再看他,“为师罚你跪一天,若再有此事,绝不轻饶。”

        少年应声。“弟子领罚。”

        夜凉如水,乌云遮蔽了星空,悄然聚起落起了雨,水打在苏雨宁脸上,很快又打在身上,打湿了台阶。

        萧沧玉回到屋内,也并未入睡,只是望着阁前阶梯久久失神。

        至倾盆大雨剧烈的打在地上,她才倏忽回神,登时站了起来,又强忍着坐了回去。门外只有清晰入耳的雨声,在夜色的掩盖下看不太见,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辉,飘摇在风雨里,借机显现出一点痕迹。

        雨势不知收敛,下个没完,滂沱的敲砸着屋檐,提醒着萧沧玉的狠心。

        萧沧玉又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雨停,想苏雨宁的灵力也该用完,便撑伞步入雨中,想着免了今晚的责罚。

        只是当她走到时,苏雨宁直挺挺的跪在门前,身上衣服尽湿,雨水顺着长长的睫毛连片滴落。竟是半分灵力都没用,干淋这么久的雨。

        萧沧玉缓缓走过去,将伞撑在了他的头上,免了雨打风吹,她平声说道:今夜雨大,你且先回去,过几日再罚。

        苏雨宁睫羽轻颤,置若未闻,那鞭子都不曾打垮的笔直脊背缓缓低了下去,匍匐在萧沧玉身前,用自己的衣袖一点点的拭去萧沧玉靴子上的泥点,他极轻的开口:师父的靴子脏了,弟子给你擦擦。

        萧沧玉的心被蛰了一下,身体隐隐颤抖着。

        她又听到他含糊的下半句。“师父,弟子知错了,师父不要生雨宁的气…”

        犹如慌张的小兽,压低自己的姿态去请求原谅。

        萧沧玉再难忍耐,蹲下身抱住了苏雨宁,她颤声低诉:为师只是不希望你也麻木不仁,只是不想你对生命毫无敬畏,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最后那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苏雨宁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雨宁脸色潮红,额头发烫,脑子里混沌粘稠的似乎没办法再运转,眼皮沉重,闻见身边的人熟悉气息,安心之余,昏倒在了萧沧玉怀里。

        他不杀芍药,不是因为下不了手,更不是因为什么身为同种族的仁慈。

        他只是不想师父对自己失望。倘若有一天,事情曝光之后,她该如何厌弃自己?

        萧沧玉撑开灵盾,将他们护在里面,背上昏迷不醒的苏雨宁脑袋歪向一边,靠在萧沧玉的肩膀上呼吸,呼吸过热,穿透了衣服,喷洒在萧沧玉的肩头。

        萧沧玉也不知为何,失了些力气,随着苏雨宁的呼吸,更是脚底发软,她没有办法,只能正了正苏雨宁的身子,继续背着他回房。

        将他放在床上,褪去湿透的外衣,慢慢用灵力覆盖他的身躯去烘干身上湿意。等身上衣服渐干,萧沧玉才坐在离他不远的桌上轻怔。

        世人值得拯救吗?

        她问了自己很久,答案是值得。

        有芍药这样自私自利之人,也会有方恒那样奋不顾身之人,有星生这样纯粹懵懂孩童,也有白发垂髫慈祥仁爱的老人。

        她没有经世之才,也没有治国伟略,但也有她能做的事情,护生命的火苗更迭延续,等到千年、万年之后,会出一个改变制度的伟人,他会让世间女子不再受到迫害,他会创造出团结友爱的人间。

        唯有这个,是萧沧玉紧抓不放的希望。

        萧沧玉眸光如水,她深深望着苏雨宁,庆幸轻道:还好你没有让我为难,还好你…没有丧失身为人的一颗真心。

        房间内的桂花清香又轻浅,屋外雨雾弥漫腾升,在万物自然的夜里,他安稳入睡。

        第二天睡醒,他怔怔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回过神这并不是自己的屋子,自己昨夜于师父塌上昏睡,不由紧张起身,太急牵扯到了身上伤口,叫他吃痛忍不住轻呼一声。

        萧沧玉推门而进,见他已经睡醒,把端着的药放在桌上,将他轻拉坐直。

        “昨夜打的重了些,为师寻了些药,你拿去敷上,再躺上几日休息吧。”

        苏雨宁与萧沧玉错身而坐,距离咫尺可近,不由心跳加速,耳颈遍红。

        “雨宁犯错,师父理应训诫。”苏雨宁低下头躲避她清冽的呼吸。

        萧沧玉未知他心貌,只觉得是自己呵斥太过,叫他难面自己,于是只轻轻将此事揭过。

        “这事暂且不提,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离开,苏雨宁便觉得自己心中空了一块,师父最近如此主动贴近自己,还是头一回,却远离的如此之快。

        萧沧玉至书房写信,芍药之事未完,她不能置之不理,便将前因后果写在纸上,再秉明墨掌门定夺。

        苏雨宁轻步走进,端来一杯茶放在萧沧玉面前,袅袅热气驱散了些手上寒意。

        萧沧玉颔首,“且放着,为师写完便喝。”

        他便收起盘子,跪坐在一旁静静的守在旁边,墨香萦绕,参杂在冷寒之中,让人心旷神怡、平心静气。

        倏忽,萧沧玉指间白玉发出亮光,她望着手上的白光怔住,立刻起身向屋外走去。

        “师父!”苏雨宁连忙起身跟在身后。

        白光暗淡了下去,萧沧玉却更急,她解开腕上银蛇剑,刚踏上灵剑,白玉又发出更亮的光芒。

        于此同时,萧沧玉的身形也开始摇晃,险些从灵剑上跌落下来。

        苏雨宁见她这般,哪里肯叫她再御剑飞行,一个箭步冲过去扶稳她的身体。

        “师父,你怎么了?”

        萧沧玉虚弱的摇了摇头,她面向苏雨宁,弱声说着:为师没…

        恰逢白玉光芒第三次亮起,玉指应声而碎,化为数块碎粒掉了下去,萧沧玉气血翻涌,身体已尽极限,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苏雨宁的脸上。

        她的眼神失去焦距,直直的从剑上跌落,苏雨宁快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至于她倒在地上。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苏雨宁伸手把住萧沧玉的脉,却探知她身上的灵力竟然干枯似无,更糟糕的是,萧沧玉的头发迅速变白,就连容颜也迅速衰老,原本丰润的皮肤也干瘪了下去。

        再这样下去,师父必死无疑!

        苏雨宁抱住萧沧玉,将自己身上的灵力不留余力的全部输给萧沧玉,那干瘪了皮肤又重新紧致起来,枯萎的容颜也逆转成之前的模样。

        苏雨宁慌的手都在发抖,见输灵力有效,他才狠狠松了那口气,又抱着她再次奔向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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