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小二见到柳芊芊打量的模样，立马明白她在说什么：“偏僻是吧？那下头嘈杂，贵宾间是咱们这单独突出来的一块地儿打造出来的。穿过这身后的一小段垂帘走廊，喏，这里就是啦。这外头是悬空的。下面对应的是后面的马厩。”
小二见她神色有异，紧跟着解释了一句：“是那种精细喂养的有钱人家的马。没几匹，甚至有空着的时候。大马厩不在这里。”说着推开门，让柳芊芊进去瞧瞧。
“这地儿虽然小些，不过，陈设和物什都比其他房间要细腻精致。推开窗，能瞧见外头镇上的情景，还能看见镇子后头的山林，空气最是新鲜，同时还能体味小镇的人间烟火，最适合你这样美丽的姑娘啦~”
柳芊芊被说得心花怒放，豪气地给了一两碎银做小费：“你可真会说。我不住下来都好像说不过去了。”
小二这下笑得更像一朵花了：“对面一间也还没有人，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再考虑住哪间？”
“行。”
这一间只是比刚才那一间多了一扇很小的向着店内打开的窗户。这样可以直接看见楼下的情形。那扇窗户下面有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几本话本子，还有些《诗经》之类常用的书籍。右手边有安置好的笔墨。
其他的，诸如梳妆台那些，都被放置在了临街和群山的那一面。梳妆台旁就是个垂着纱帘的小床。和刚才不同的是，床尾那儿有一扇大屏风，既可以做隔间，又可以挂衣服。屏风后头是一个大木桶。
除此之外，两个房间连装饰摆设都几乎一摸一样。
“这边可能更适合姑娘家。”小二殷勤地说道，“您晚上不用出门去找沐浴的地方。这屏风后头是实打实的木墙，没人可以偷窥。”
“那就这一间吧。”柳芊芊拎着包裹放在了床上。
小二笑嘻嘻道：“对了，这里的屋子一日五两，您能接受么？对了，包含早晚两顿饭菜。您要觉得不喜欢这搭配好的，可以替换这里头同价格的菜品。”
“可以。这考虑周到。”柳芊芊取出二十两递过去，“先住四日吧。”
“好嘞。”小二笑着道，“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什么事吩咐小的一声就行。”
柳芊芊点点头：“晚饭后，帮我烧些洗澡水来。”
“好嘞~”
柳芊芊坐下没多久，只听得门外有动静。她猜想应该是自己对面那一间也来了客人了吧。不一会，她听着声音觉得有几分耳熟，那人似乎在打听这小镇上的娱乐活动之类的琐碎小事，但她也没有多想，独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接接力。
一晃便到了黄昏。
门外响起店小二的敲门声：“姑娘准备何时晚膳？我们这边一般是入夜后的第一个时辰内，当然也可以加一点钱，参加我们今晚的篝火晚会。”
柳芊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了想：“参加那个什么晚会吧。”
“好的。稍后，小的拿些点心上来，您先垫垫。”
“那个节目啥时候开始啊？”柳芊芊推开门，问道。
小二将抹布往肩头一搭：“小的会来敲门通知的。”
柳芊芊点点头：“去吧。对了，帮我准备些咸的点心或者酸辣开胃的。我不爱吃甜的。”
“好嘞~”
柳芊芊打了个哈欠：“好了，你先去吧。”说着便要关门。
眼角瞥见小二站在对屋那门前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她原本想借机看看对面的客人是个什么模样，听声音越发耳熟。奈何那人一直以慵懒散漫的声调在屋内闭门问话，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柳芊芊无趣的关了门。
她没曾想到，自己前脚刚关上门，后脚那人就打开了房间的窗口，斜靠在窗框上：“诶，到时候帮本公子留个好些的位置。我去洗个澡再来参加。”
这两间屋子都是有钱人住的，有什么要求，小二自然尽可能答应。尤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他应声不迭：“这个自然。”
“要看美人最好的位置。”
“懂懂懂。”小二笑得很灿烂，很懂潜台词的样子。
夜幕很快降临。
大厅已经响起了歌舞之声。后院传来零星的嘈杂之声，应该是那些小二、劳工在筹备更晚一些的那个晚会。
柳芊芊推开临街的窗户。
银月高悬。
街上显得比较安静，有微弱的捣衣声，略带香气的饭菜味儿顺着夜风飘来。
一派人间万家灯火的俗世美好。
混合着周身原有的奢靡热闹的酒家氛围，柳芊芊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平凡而美妙。她不禁在努力回忆和脑补若一切都能够回到原点，此时此刻她会不会正在深宅大院里头，在成群的仆役的伺候下吃着精致的食物，和……一起聊天，欣赏夜色。
她摹地有些脸红。
“这个点，他应该也在用晚膳了吧？他关心的事儿也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子了。”柳芊芊心里如是想。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柳芊芊的思绪。
“谁？”
“姑娘，后院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去看看。我给您找了个方便烤火的地儿。”小二在外头殷勤地说。
柳芊芊站起身来，才刚踏出房门，只听得对面门忽然打开：“我的呢？”
话音落，对面的人看见了柳芊芊。
柳芊芊也看见了他。
两人都有些意外。
“是你？”柳芊芊脱口道，“嘿，可真巧。”
那人邪魅一笑：“你师父怎么放你到处乱跑？”
小二立马上前答话：“既然两位都认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您的地儿小的也安排了。原打算先把这位姑娘送下去再来请您的。如此倒是省了小的的事儿。”
小二把两人引到后院，特意安排在一张案几上。
柳芊芊虽说和这人算是“有交情”，但总有些看不上他略显邪魅而诡谲的风流模样，长得也不如诗梦那样儒雅清癯，温和周正。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
忽地响起诗梦的交代，好半天才说服自己主动搭讪，行为颇有些不自然的拘谨：“诶，笑……笑苍天？”
笑苍天原本正在环视后院，听到喊声，他倏地转过脸来，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意，鼻中慵懒地“嗯”出一个长音。
“我，我师父让我带给你的。”柳芊芊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书信，有些扭捏地递了过去。
笑苍天倒是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语气中略带着些意外和哂笑：“他可真会安排人办事。”
粗粗扫过一眼信笺，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加明显，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更加耐人寻味：“可真会安排人办事。”
柳芊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追问：“我师父说了啥？”
“没什么。他叫我照顾你一阵。”笑苍天的样子有些奇怪。
由于带着半遮面的面具，柳芊芊很难看到这个表情的全貌，她只以为是笑苍天对诗梦的做法不满：“我师父是想帮一帮你。也是为了月影楼自己。如果他不信任你，应该不会喊我来帮忙。”
“帮忙？”笑苍天轻笑一声。
柳芊芊立马接了一句：“当然也不可能是监视你。”
“噢，这个自然。”笑苍天斜睨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他相信我。不然也不会派你来。”
柳芊芊隐隐开始对这人有了一点点改观，面带些许笑意和自豪：“是的。要不是信任你，他可不会派我亲自来。”
笑苍天又瞥了她一眼，嘴角的邪魅笑容更加明显：这个傻瓜完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好吧，既然他要我帮忙“保管”一下这个美人徒弟，我就帮个忙喽。放在教内当摆设看看也是不错的。
说话间，笑苍天向着柳芊芊那里稍稍靠近了一点。
柳芊芊反应极大的弹开一段距离：“你，你干嘛！”
笑苍天无语地自斟一杯酒：“帮你倒杯酒，你信吗？”
柳芊芊尴尬而又窘迫地坐回位置：“谁，谁教你突然靠这么近的……我，我，我这不是还没心理准备么？”
“呵，我们若是敌人呢？你也叫我给你准备时间么？”笑苍天阴阴地来了一句。
口中虽这么说着话，可还是递给了柳芊芊一杯酒：“你应该叫小二给你准备个烫酒的小泥炉。这里可比不得你那好师父的屋子，暖得简直要烤死人。”
柳芊芊撇撇嘴，接过酒饮了，可心里头还是升起了一点点暖意。
“我算是明白他为何要把你交给我了。”笑苍天歪着头欣赏她饮酒的模样，嘴角微勾，看不出算是个坏笑还是讥笑，亦或者只是微笑。
“什么意思？”
笑苍天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怕我下毒么？想也不想就喝了。”
“……”柳芊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此时，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好多人。
一阵混乱中，柳芊芊只听得笑苍天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有感而发：“他终究保护得过了。好师父不能这样。”
“你不许说我师父！诶，你这人很无礼。之前你帮他惹了祸事，他不仅没有怨恨，还叫我来一起帮着你打理。我虽然是缺了点经验。”
“自信点。”笑苍天笑道。
柳芊芊听着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压根儿没有经验。”他悠悠吐出后半句话。
柳芊芊刚到嘴的一口酒差点全部喷出来！
她嘴硬道：“但，但我功夫还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对，大概是帮倒忙的一把好手。”
“你有病吧！”柳芊芊气得杏目圆瞪，站起来就要走。
笑苍天一把抓住她，空出来的一只手不紧不慢倒了一杯酒，淡淡道：“走什么走？走了，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什么好戏？”
笑苍天不答，眼睛只看着庭院里渐渐满座。柳芊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一阵子才讪讪坐下，口中呢喃：“最好有你说的‘好戏’，不然我……”
“嗯？”
柳芊芊情不自禁闭上了嘴巴，嘀咕一句：“一点没有我师父好。”
“那哪是师父，简直就是一‘小爹’。”笑苍天哂笑。
“……”
一阵悠扬的乐曲声划破夜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是遇到了避水珠的河流，突然分散向两边，几个裹着厚厚的绒斗篷的乐妓在建好的圆形鼓台下落座。她们的身边一面是熊熊火堆，一面是雕刻着花纹的小台阶。
靠近坐席的地方有一丈红地毯。挨着鼓台的那边各有两个火堆。这中间安了一对案几。最后剩下的两个火堆便在红毯正前方的客官坐席中间，左右各两堆大火。虽然不会很暖和，但是也不会冷。
柳芊芊和笑苍天的座位刚好是挨着鼓台，在那两堆火之间。
圆台的背后有一块帷幕，上头有跃动的火焰纹路。幕布后头有好几个身子窈窕曼妙的女子在嬉笑。鼓台的一处阶梯一直延伸到幕布里头。
音乐声飘飘渺渺响了好久，忽而低沉下去，眼见着便要消散在夜空中。一阵尖锐而悠扬的竹笛声混合着低沉呜咽的萧声将整个气氛和意境一下融入了这夜色和满庭热闹之中。余音袅袅，银铃声渐渐响起。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欢呼：“来了来了！美人~~美人来了！”
一群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女踏步而歌，手腕脚腕的银铃随之叮铃作响。此时，诸多乐器渐渐一一融合近来，最后交织在一处。连火堆里的火焰似乎也随着节拍和歌舞忽而明亮高亢，忽而摇曳妩媚。
笑苍天笑眯眯地看着那些歌舞伎，待她们飘然下了鼓台，在红毯处“亲近”诸位看官时，他会忽而扯住某一个舞姬的披帛，戏谑一笑，看着舞姬半羞半嗔的模样仰头饮尽杯中酒，轻轻舔了下嘴唇。
舞姬噗嗤一笑，轻轻拽回披帛，跳了两下，又似乎是有意一般翩然过来，甩了下披帛引诱笑苍天。笑苍天再度一把抓住：“再被我抓住可该罚酒了呀~”
柳芊芊腹诽了他无数遍：“你是不是眼瞎啊！看看斜对面啊！！！玩儿！玩儿！还玩儿！待会儿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正专注于自己的心事，冷不丁听到耳边一个邪魅的笑声：“傻丫头，你想打草惊蛇么？”
柳芊芊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冷媚声音唬得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拿稳筷子：“什么鬼？”
只见身畔笑苍天缓缓坐直了身子，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般，自斟自饮，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声说了句：“假装没事。待会儿好动手。”
“你知道了呀？”柳芊芊小声道。
笑苍天哭笑不得，嫌弃道：“废话。嗯，依你这脑子估计也只能看出那两个人了。”
柳芊芊一听，心一惊：“还有别人？”
笑苍天不再答话，继续专注于“调戏美人”。
柳芊芊则如临大敌似的，一双秋水眼直勾勾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笑苍天隐隐皱了下眉头：“别看了！不要打草惊蛇！”
柳芊芊委屈地瘪了瘪嘴，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四处乱看，只是心不在焉地环视全场。
笑苍天无奈地小声道：“待会儿我会提醒你的。”
篝火晚会即将进入尾声，也即将进入最热火朝天的部分。所有的乐妓齐齐奏响手中乐器。舞姬们在台上围成一个环，面朝看官跳着简单的舞步。几个胡人打扮的男子高声叫喊着大家一起围着火堆，和舞姬跳一样的舞蹈。
待大众情绪被调动出来以后，他们开始吟唱一些带着家乡特色的异域长调，混合着乐曲与铃声，别有一番滋味。
笑苍天是最主动先站起身来帮着调动大家情绪的。柳芊芊被他拉扯得不情不愿。但她知道，这人看着好色高傲且吊儿郎当，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情。
好几个人许是看柳芊芊姿色绝佳，都忍不住想来牵她的手。却被几个看着其貌不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推开了。那几个人中的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眼睛里暗含着冷笑，缓缓伸过手来。
“当心身边这人！”笑苍天忽地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芊芊顿时脊背一僵，条件反射缩回了手，不给这人拉。
才说着，又一个女人手疾眼快想要拉上来。
“当心！”笑苍天不禁脱口而出，同一时刻一把拽起柳芊芊，扔到自己身体的另一侧，和那个过来拉手的女人手掌对手掌对了一掌。
这一下，整个篝火晚会都乱套了。
柳芊芊的脑子空白一片，只是下意识地在出着拳脚。刚才那些想来拉她手的人，现在和她过招打架的人……
她陌生的很，感觉刚才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全都没见过呀……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心中如是想。
很快，这里面无辜的人要么被殃及池鱼变成了一具尸体。要么幸运些，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眼下，笑苍天和柳芊芊便可以真正放开手脚投入战斗。
“你专心点。有什么问题待会儿再细考。”笑苍天严肃道。
柳芊芊用了点了下头：“嗯。”
“杜尔迦教的办事效率近来很不好啊~是不是新教主太仁慈了，养的狗就没那么听话了？”
杜尔迦教的杀手顿时气得发疯，下手更狠：“笑苍天，别以为拉了个诗梦的徒弟，你就有了靠山！当初他月影楼一样被我大圣教打得一蹶不振！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敢这么公开和我们叫板。我们现在连朝廷里都是有人的！”
“哦？”
柳芊芊冷笑一声：“人家给了一颗糖，你们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官大爷养了你们这群狗。你们倒还把自己当成个人了。”
“你！我们背后可是……”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怒目一瞪，呵斥旁边的人：“你废话太多了！脑袋可当心着点！”
那人刹那气焰矮了一截。
“别废话了！拿下笑苍天和诗梦的徒弟，回去领赏！”
“是！”
笑苍天下手愈狠。
同时还暗中推着柳芊芊连杀了好几个。
柳芊芊起先是有点懵。然而刀剑无眼。她也渐渐沉溺进纯粹的自保和杀戮中，开启了成为真正的江湖女侠的第一课！
杀气一旦放出，招式不再受限。诗梦平日所教才真正得到了发挥和淬炼，变得愈加融会贯通和灵活机动。
这威力和实战性让笑苍天不得不刮目相看：这小蹄子原来是没找到诗梦的功夫的“正确打开方式”，如今，放下了束缚，撒开了手脚杀敌，倒确实如她所说，可以帮点忙~
许是大家没有想到柳芊芊和笑苍天都不赖，尤其是笑苍天，功夫诡异绝妙得叫人胆寒，不仅如此，出手狠辣，比起旁边那个柳芊芊真的是可怖多了。
“抓不了活的就抓死的！今日绝不能放过这两个人！”杀手中领头的一人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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