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琵琶煮酒 4

　　第二局，贺兰明出石头，夜君泽出了剪刀。
　　贺兰明看着夜君泽，试探问道：“那日在宫中，陛下可是否了你出兵西罗的建议？”夜君泽似笑非笑叹了口气，又饮了一杯道：“父皇不但否了我的建议，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外公在背后操纵。”
　　贺兰明无奈道：“皇帝心，海底针。”
　　夜君泽一拍大腿，目光灼灼的看着贺兰明赞同道：“不错！”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又碰了一杯。
　　夜君泽道：“如果不抓住此刻机会，等鞑部缓过劲来，有了北真和西罗的支持，大启北境和西境堪忧！所以趁热打铁，趁着咱们兵力还算充裕，国无大事，借西罗参与鞑部与大启战争为由，一举拿下西罗才是要紧！至少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屯兵在无忧荒原以东靠近我云川的地界上。”
　　贺兰明赞同道：“你说的没错，就算不出兵，云川的守备之事也该重新部署以防万一，我听闻纳兰鸿奸诈狡猾，可比鞑部难对付。”
　　夜君泽望着贺兰明，道：“明儿，你相信我能做好这一切？”
　　贺兰明已轻微有了醉意，眼神迷离的点头道：“一直相信。”
　　夜君泽闻言，喝了一口酒，望着贺兰明通红的脸颊，突然来了心思道：“都知道明歌将军聪明绝顶，我倒想听听你心中对于对抗西罗的计划。”
　　贺兰明抬眼望着夜君泽，只觉得对方脑袋一会儿是一个一会儿又是两三个在她眼前晃动。她不禁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道：“其实除了出兵，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夜君泽微微蹙眉摇头，贺兰明便继续道：“其实出兵不过是以防万一，如果我们可以先派人入西罗了解他们的朝局、民生，做到知己知彼。到那时，只需撼动其民生，便可将西罗牢牢抓在手里。”
　　夜君泽听罢，心中已有了模糊轮廓，便问道：“究竟是何意你还得细细说与我听。”
　　贺兰明笑望着夜君泽道：“很简单，给你举个例子，你想要让一个孩子只听你的话，就要从小给他灌输所有对你有利的知识，这般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就算是他父母说的再有道理，只怕他一时半刻也听不进去，只会奉行你教给他所有的行为准则。放在国与国之间，便是要让对方的百姓看到我方的优势，从民生大计之中瓦解对方意志让对方认为跟着西罗如今的朝廷是没有未来的，只有跟着大启才可以有饭吃、有衣穿、有地耕，届时我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西罗。其实，这样的计策放之于北真亦然。”
　　听到这里夜君泽恍然大悟，突然拍桌赞叹道：“妙计！这样一来，大启即省了兵力，也有更多精力休养生息，繁荣民生。”
　　贺兰明点头道：“没错，关键是对于西罗来说这个‘民生’主要生产的是什么？他们民生之中的侧重点又是什么。”
　　夜君泽思索道：“我曾经在宫中看过的一些奏折中写着，西罗每年都要从大启购买上千万的丝绸布匹，还有各种木料，甚至还有煤炭等。他们土地荒芜，大多无法耕种，所以一半农耕一半放牧，资源并不如大启丰富。”
　　贺兰明一听道：“咱们可以从这里入手派人好好调查。”说罢，她喝了口酒，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从心理战入手。”
　　夜君泽疑惑道：“何为‘心理战’？”
　　贺兰明想起前世阅读名著时看到的一句话，便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随后面露诡异笑容，大致解释了一遍诸葛亮的空城计，听得夜君泽双眼迸发出异样光芒，久久挥散不去。
　　原本暧昧的气氛，在二人对西罗的各种分析中荡然无存。二人你来我往，竟是在这画舫之上商议出了对付西罗的各种可行的策略。其实贺兰明不过是借鉴了前一世政治书和历史书中看过的二战后各国从衰败走向复兴，从衰败走向灭亡混乱的历史过程罢了。她既然从有着几千年经验斗争经验的国家而来，站在无数巨人经验的肩膀之上纵览她如今所在的时代，这一点她还算可以客观去评价面对。
　　船舱外，寒川不禁叹了口气，望着舱门投射出的灯火不住摇头，吃了夜君泽是不可能了，但贺兰明可以让夜君泽更加醉心于政事倒是显而易见。气氛都烘托到这个地步，二人竟然还能扯到时局和西罗上，也是没谁了。
　　至此寒川对贺兰明的好感突然上升了一大截。看来，她不是个红颜祸水。
　　二人这般你来我往，不知喝了多少杯，畅聊政局和自己的过往。那些错过的时光，似是都在谈笑间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他们，都变了。可此刻，却又觉得，似乎自己从未变过，依旧是那个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和憧憬的少年。
　　二人说笑间不知不觉饮了三四壶酒，到了最后贺兰明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犹如踩在弹簧之上，忽高忽低站不稳，再也无法强迫自己装作清醒。而夜君泽早已红着脸颊靠在窗框上，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贺兰明起身，摇摇晃晃要拉起夜君泽继续游戏，夜君泽却摇着手说自己已经说不出什么了，需要回去好好找有关西罗的书籍研究研究。
　　贺兰明笑着坐在夜君泽身前，望着他透红的脸颊，小声道：“可我还有很多没有说呢。”
　　贺兰明说完，忽听窗外传来婉转歌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她忽然笑出声不禁晃动夜君泽发自内心的兴奋道：“我们只顾着喝酒，竟是没人唱歌，阿泽，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一声“阿泽”，让夜君泽的酒意醒了一半，他猛然睁大双眼望着贺兰明，紧握住她放在自己臂膀上的手，道：“你叫我什么？”
　　贺兰明此时也知自己僭越，忙掩饰道：“没说什么。”
　　夜君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把将她拉近，在她耳边，用极尽诱惑的声音道：“我听到了。”
　　贺兰明只感觉随着距离的靠近，自己从里到外都热了起来，她看着夜君泽一张一合的红唇，闻着他口中吐出的酒气，只觉得眩晕之感顿时加重了许多，心也跟着跳的厉害。
　　此刻不晕更待何时？贺兰明顺势便倒在了夜君泽的怀里，任凭他如何唤她，都没了反应。
　　夜君泽无奈叹了口气看着贺兰明的脸颊，轻声道：“明儿，我好像……”后面的话夜君泽没有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伸出双臂将贺兰明揽在怀中抱紧，他轻抚着她的额头，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贺兰明确实醉了，唯一的印象是醉在了夜君泽的怀里。那个怀抱是温暖的，是安逸的，是她渴望已久，却又不敢奢求的。此刻拥有这个怀抱，她只想一辈子都呆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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