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楼顶
一听到“长公主”三个字，顾晴脑袋都大了，长公主，无处不在！前不久还想杀自己呢，虽然当时告诉她是在演戏，但怎么瞧着长公主的模样像是动真格了呢？
似看出了她的顾虑，方晴霁回道，“不必担忧，你如今是璇玑门的学子，长公主不会拿你怎样的。今日已晚，你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即可。时间还长，黎王世子一事不急于这一朝一夕。”
顾晴困到飞起，启明书院被迫让她作息规律，这个生物钟一旦形成，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待顾晴离去，他还是待在原地不动，一个人浸没在冗长的黑夜之中，云层将本就稀稀拉拉的星星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真切。
他轻声呢喃，“难道你也回来了？”
无论是方晴霁还是顾晴，刚刚丝毫都没注意到，一个青色的身影适才一直躲在暗处，静静地观望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听到他们谈论方列星，随即自嘲地扯扯嘴角，转身离去，完全没入夜幕，离去时只见到他腰间的一块令牌，纯黑的令牌上，一轮暗红色的昭阳纹。
翌日清晨，顾晴是被一阵骚动惊醒的，今日是休沐日，不用上课，这些卷王们却还起了个大早，不愧是未来的国之栋梁，真用功啊。
以上都是顾晴自我的想象，直到秦蓁蓁焦急地拖着睡眼朦胧的她出门。
“不好了——出大事了——”秦蓁蓁鲜少会这般慌乱，顾晴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骚乱的地点在观星楼，整个启明书院最高的建筑。一个瘦弱的男生，坐在最高层的边缘，只要再往前一步，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顾晴心中已经开始隐隐有预感了。她也不顾围观群众看到她的到来是什么样的表情，也无暇顾及，只是让秦蓁蓁在下面维持秩序，自己则迅速往观星楼上冲去。
秦蓁蓁一看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质，立即领命，留下来安抚众人，顺便打探消息。
“这是发生什么了？”秦蓁蓁逮着身边一名仰头观望，满脸惊恐的女生问道。
“林同砚今早似乎是跟其他同砚起了争执，好多人围着他打，他应该是受不了了就说要从观星楼上跳下去，让官差治他们的罪……”
秦蓁蓁拧着眉，校园霸凌？她都多久没遇到这样的事了？果然从古至今，这种恶劣事件从来都不会消失。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起争执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女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粗鲁暴躁的男声打断，“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只是说说而已，他那胆子，怎么敢跳下来？散了吧散了吧，他都坐那好久了！”
男生身边还有人附和，“就是啊，就算他真的从上面跳下来那又如何？正好让世界上少了一个恶心的人～”
说着他摊摊手，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嬉皮笑脸地抬头冲着观星楼大喊，“有本事——”
他那句“有本事你就跳下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秦蓁蓁一拳头揍了过去。
秦蓁蓁恼羞成怒，揍他都算是轻的了，她亮出拳头，“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把嘴闭上！”
然后她转身面向围观群众，“大家都先安静些，不要吵闹——”
另一边的顾晴拼了命地往楼上跑去，这时候没有电梯，楼层又高，她又着急，爬到半路还岔了气，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登上楼顶，就见那名为林尘的瘦弱学子坐在边边上，顾晴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依稀记得林尘是文系的学子，好些课上都曾见到过他的身影，但几乎都没听他说过话，现在还是第一次正面交流。
顾晴跟身于危险处境的林尘保持着一定距离，远远地盯着他，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但面上还是保持着轻松的神情，“哎呦喂可累死我了，好巧啊，你也来这儿？”
林尘回头，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笼罩着一层阴，见到来人，连抬一下眼皮子都显得很累，“顾二小姐？”
顾晴咽了口唾沫，尽量使自己看上去非常的冷静，她踮着脚往他那边眺望，龇牙咧嘴，“啊……可真高啊，你可真厉害，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我腿都软了。”
见顾晴抬起脚步，他突然高声大喊，“别过来，你再往前走我就跳下去！”
顾晴立刻就站定步子，“你……叫林尘是吧？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问这些有什么用？”他像是受到了刺激，浑身颤抖，“你又不会懂我的感受。”
顾晴眼眸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那……你可以跟我说说吗？我就站在这里听你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进来，不然我可能会听不太清楚。”
林尘不说话，狐疑地盯着她。
“你在这儿坐了挺久的吧？是在等什么人吗？”顾晴站在原地微笑着询问他，“你想让那个人来找你做什么呢？”
楼顶的风很大，比地面冷太多了，二人面对面站着。
他没有立刻从高楼一跃而下，说明他自杀的意愿还未达到百分之百，这是他正在传递的一个求助暗号，希望有人在最后一刻，能叫住他。
也许没有刻意地想象来人会是谁，只要有人叫住了他，他都会立刻停下脚步。
林尘迟疑，他看见顾晴正温柔地向他招手，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抬起步子。
地面观望的众人见此，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顾晴亦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她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愿意信任我。可以告诉我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你出现在这儿吗？”
林尘不敢与顾晴对视，他语气低沉，无精打采，“我这种人，不是死了最好？”
“嗯？谁跟你说的？”
“大家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你自己呢？”
“诶？”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两人并排坐在地上，顾晴给了他一个充足的空间，温柔地注视他，“有时候活着确实很困难呢，想着是不是死了就能解脱了。但是，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的话，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好好说话了。”
林尘抿着嘴，眼神呆滞地注视着地面，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散发出一股死气。
“没关系的，你可以选择向我倾诉你真正的想法，当然我会替你保密，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的。能够将心里话说出来，真的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即便是我，应该也很难做到吧？”
顾晴说着，还自嘲地笑笑，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是这么并排坐着，等着，感受着清晨的微风轻轻地拂过他们的面颊。
楼上是一片宁静，与此同时的地面上，可就没有那么和平了，此次骚乱闹出得动静之大，将书院全体师生都给惊动了，纷纷前往现场，试图阻止。
其中最为恼怒的便是为首的李司监，他怒气冲冲地拨开围观人群，先是仰头看了看头顶，确定并无异样之后，转而又面向围观的学子，“有什么好看的？出了这样的事，启明书院的学风都要被你们给败坏了！虽然今天是休沐日，但各位学子可是以后的国之栋梁，不应该如此散漫！有时间在这儿凑热闹，不如赶紧去书阁拿起书本，捡起你们的课业！”
秦蓁蓁满心不爽，都出了这样的事了，这李司监竟还想着学生的学业，而不去关心学子的情感体验，这样教出来的学生，真的是真正的栋梁之才吗？
李司监见大家窃窃私语，无动于衷，捞起袖子就要往观星楼上冲去，想要将扰乱秩序之人抓下来问罪。
秦蓁蓁刚想行动去拦住他，却有人抢先了她一步，那人一袭青衫，温文尔雅，正是文落灯。
他气质出众，一开口说话，就不禁让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李司监，稍安勿躁，我那徒弟也在上面呢。”
少有的，文落灯一脸严肃地注视着观星楼顶，他自己应该也很想上去，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吧。
然而李司监显然不这么认为，“哼，身为璇玑门的学子，不维护书院的秩序就算了，三番两次违反书院的规矩，这次竟还跟着他人胡闹！文先生可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啊，老夫之前就说过，让这祸害入学，就是将启明书院推向万劫不复之地，你们倒好，一个个都帮着那祸害说话！”
秦蓁蓁嘟囔，“这老头怎么那么凶啊？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他说的是阿晴吗？”
“李司监之前可是太师，后来上了年纪便来启明书院当司监了，当然这幅老学究的模样。”萧啸凑到秦蓁蓁身边来，不赞同李司监观点的情绪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你还不知道吧？这启明书院啊，每年都有学子轻生的，但都被书院给压了下来，再加上轻生的都是家中庶子庶女，根本没什么地位，所以也几乎没什么人继续深究。谁叫这是启明书院呢？你进入了启明书院，就相当于你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朝廷。”
“那像阿晴那样的璇玑门呢？”
“自然是已经被内定了，再加上今年负责璇玑门的是大理寺卿文先生，今后估计不是在刑部就是在大理寺。”
秦蓁蓁瘪瘪嘴，“是编制诶。但是书院这也太不人性化了吧？感觉就是将学子当做读书学习的机器。”
“刚刚在上面的林尘，我跟你说，昨夜还有一堆人围着他殴打呢。如果检查一下他全身，估计全都是青紫的淤痕。”
“你看到了？”
“整个男舍都听到了。”
“没认出来制止？”
“昨夜小王爷和太子都进宫去了，围堵殴打林尘的又是大世家的嫡子，谁敢招惹他们？就算是觉得不公，也不敢说什么。”
秦蓁蓁一阵恶寒，她亦仰望观星楼顶，喃喃，“接下来就看你了啊，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改变这种境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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