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是要庆幸这是个大夏天的大下午。
除了郭晨枫没下水，其余几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坐在河边。
稍作休息后，大家就急着把陈奶奶送回家。
许萧的手机落在车上，上车先联系了陈老二，电话连着三通都没人接。
这次是郭晨枫开车，沈段在副驾驶。
衣服已经半干，车窗打开，风中带着阳光吹进车内。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只有陈奶奶的口中不停呢喃。
许萧拽紧了老人的手，不停安抚。
老人也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再挣扎，乖乖坐在一边。
见着陈老二的时候，他正挑着一担空桶回家。
“哎呀呀，我就去菜园里浇会菜的功夫，怎么又跑出去了。”就听到陈老二连声抱怨道。
“哎呦，这个老太太诶，真让人什么活都干不了了啊，哎呀呀！”
郭晨枫已经不想再附和什么，沉默着站在一边。
沈段更是沉默，人高马大的立在一旁，脸色有些冷。
许萧的头发散了下来，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陈奶奶茫然地坐在一边，身上的湿衣服把凳子都带出了水印。
“快带奶奶进去洗澡换身衣服吧，感冒就麻烦了。”许萧忍不住开口道。
陈老二一听，也顾不上别的了，搀着陈奶奶就进屋，边走边数落着：“你又犯老糊涂啊，找什么军军……”
三人重新坐上车回去。
车里有些安静，还是郭晨枫开车。
为了缓和气氛，郭晨枫开口打听。
“陈奶奶嘴里念叨的是她去世的儿子吧？”
“是。”
见沈段也微侧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许萧便认真讲述了起来。
军军是陈奶奶的独子，人在壮年的时候因为意外离世，陈奶奶接受不了，自此记忆开始变得有些错乱。
她总记得军军小时候喜欢到河边摸鱼，却不记得长大的军军其实是个出租车司机。
陈奶奶趁着家人不注意，经常自己往河边走，她觉得军军是一个人在河边摸鱼，遇上危险了才这么久不回家。
不管大家怎么解释，怎么阻挠，陈奶奶都不肯放弃，坚持要接军军回家。
说到这里，许萧有些难过，其实军军是晚上跑高速的时候超速，撞上护栏杆发生意外的。
陈奶奶有时候会清醒些，记得独子已不在人世。
接着就会悲恸不已，埋怨自己为何还活着，为何不去地底下找儿子。
你看啊，离去的人永远都不知道，留下的人，是如何活在这世上的。
许萧觉得，陈奶奶现在能由弟弟照顾，虽然时常出现一些小意外，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有些唏嘘，又觉得有些无力。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郭晨枫将沈段和许萧送回了公寓，这才知道俩人竟然是邻居，不免又感叹了几分命运的巧合。
许萧也在心中感慨，真是又一次和沈总的狼狈经历啊。
沈段已经洗好澡换了一身t恤，正坐在阳台上吹风。
太阳开始西晒了，刚好透过厨房的窗户晒进来，给这个还没人住的房子增添了暖色。
门铃响了，沈段开门，许萧穿着休闲服站在门边。
她去了淡妆，用一个大夹子将头发简单的固定住，两边有几缕碎发散下来，气色比不上刚见面的时候。
“我煮了姜茶，喝一碗去去寒吧。”
许萧手上拿了一个厚底瓷碗，碗边描画着淡蓝色小朵枫叶。
“谢谢。”
沈段接过瓷碗，碗里装着的是红糖姜茶煮紫薯。
他不客气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甜中带点微微辣，又吃了一块紫薯，甜甜糯糯的。
这种做法沈段头一回吃到，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见许萧还站在门口，沈段垂下眼邀请道：“要进来参观下吗？”
许萧只站在门口摆手笑：“下次有机会再参观吧。”
又问道：“你是已经住进来了吗？”
沈段摇了摇头，嘴里还含着紫薯，有些模糊地答：“再过几天。”
许萧点了点头，“今天也多亏了你，你慢慢吃，我出门一趟。”
沈段喝了一口汤，冲着许萧点头，猜测是到放学的时间了。
双方的态度似乎都随意了很多。
可能是一碗姜茶紫薯汤太暖心，也可能是共同经历的这些事情。
许萧和沈段的陌生邻居关系，慢慢有了一点点往朋友的方向靠近。
今天回来的早，许萧去托班接回了楷楷。
楷楷幼儿园已经放暑假，许萧不想麻烦别人，就将楷楷送到单位附近的托班。
早上一起上班上学，晚上一起下班放学，时间上也刚好能同步。
去菜场买了些山药和黄瓜，出门前砂锅里已经炖下了排骨，今天的晚餐是排骨炖山药，再清炒一份黄瓜。
楷楷在幼儿园画了画，这会正举着画向许萧介绍。
“妈妈，这是我今天送你的礼物。”
许萧按下电梯，回头朝楷楷手上的画看去。
画得是一个黑色带白点的花瓶，瓶口处点缀了几朵颜色鲜艳的花儿，边上歪歪扭扭写着楷楷的大名。
“楷楷画得真棒！谢谢你哦。”
“妈妈我还会画大货车了，装很多东西的那种哦……”楷楷的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电梯门铃响的时候，沈段知道是许萧回来了。
他拿着碗站在门口，碗已经被他洗干净，此时正显现着瓷器特有的晶莹通透。
闲着无事，沈段用勺子轻轻地磕着碗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大门敞开着，傍晚夕阳下的暖风穿堂而过，沈段低着头，洗过的头发被风吹起又飘落。
许萧牵着楷楷走出了电梯，看到沈段在门口等她。
沈段抬头开口招呼：“回来了。”
又把碗往前一送。
许萧笑着接过，问道：“你还没走吗？”
“嗯，理了下东西。”
沈段确实在整理，今天已经在这洗了两回澡了。
还好是夏天的薄衣裤，他在池子里用力搓了搓，又把阳台擦干净，用仅有的几个衣架局促地晾晒着。
已经快六点了，许萧打开家门，屋里飘出了炖排骨的香味。
“哇，好香啊~”楷楷笑着跑进屋。
许萧也准备进屋，犹豫了一下，回身问沈段：“你……晚饭有安排吗？”
“可能……炸酱面吧。”
沈段其实没想好晚饭吃什么，无非就是在快餐中任选一两种。
许萧明白他说的是外卖。
她知道有些唐突，但还是开口道：“我炖了排骨，一起吃吗？”
话说出口，许萧就觉得有些后悔。
沈段给人的感觉虽然不算太冷淡，但可能是身高的原因让人仍存着一定的距离感。
虽然双方的邻里关系亲近了不少，但还不到邀请回家吃饭的地步。
就等着他拒绝吧！
他可能会说不了我已经点了外卖，也可能说谢谢下次有机会再吃。
沈段倒是没有犹豫，开口答道：“谢谢！”
接下来应该是要拒绝了吧。
“那我就打扰了。”他接着说。
许萧有一瞬间的愣神，表情有些错愕，竟然有些进退维谷。
“好的，那一会我喊你。”
她很快就收拾了表情，拎着菜进了家门，心里有些怪异。
没事的，处好邻里关系也很重要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沈段确实挺想尝尝许萧的手艺。
上次听刘师傅说做了几条小板凳拿去送许萧，许萧感激地烧了一锅红烧肉给他们尝，又听小钟夸赞许萧烧的肉肥而不腻，肉质酥软，让大家着实解馋了一回。
既然没有红烧肉，炖排骨听着也不错，况且排骨的香味已经穿过走廊直往鼻子里钻了。
除了工作上的坚持和专注，生活上的事情沈段反而有些随遇而安。他的内心告诉他确实想尝，又得到了这次机会，那他便欣然接受了。
大门还是敞开着，沈段拿出手机，快速地在某app上操作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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