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友情
顾皎皎板着脸不想提发生了什么，但沈时霁的目光像石头压迫着她，她也有点生气了，把手攥成拳头藏住指尖的伤口。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顾皎皎板着脸说，她用劲挣脱他的手没有挣脱开，用了命令的口气道：“松手。”
沈时霁没有动，她忽然就很烦，不悦地皱眉，也逼问对方：“沈大人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话说完她面前的人就面色一僵，眼里汹涌的浪涛褪去只留清冷的风，吹得顾皎皎心上一紧。
这样倒像是他受了欺负一样，顾皎皎顿时觉得是自己语气太戾气，不该把火气撒对方身上，正要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过了，腕上就一轻。
她看见沈时霁松手，脸色沉地如同腊月的天冻人，顾皎皎以为接下来他不会再管自己了。
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被打破，顾皎皎谋生出可能她也不适合跟沈时霁当朋友的想法，怎么老水火不容。
顾皎皎内心忐忑起来，她知道沈时霁是好心问自己，于情于理为朋友的伤生气是很正常地，这么一想，可能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了。
故她主动地柔声说：“我没有说你不好，今日之事改天再提，况且舞刀弄枪地受伤也很正常，这伤真的是小伤。”
沈时霁没有看她，依旧沉着脸，顾皎皎的解释没有任何灭火的作用，反倒像在添油加醋。
“殿下不如不说话。”
顾皎皎心想：要完。
她没想明白就一点伤，沈时霁怎么就如此生气，伤在她手上又不是伤在他手上，她不服地鼓嘴，而后小声嘟囔。
“是你要非要问的。”
回答她的是沈时霁凉凉一眼，他取出车厢里备用的纱布，扯开一段，不带情绪道：“殿下伸手。”
顾皎皎这回没再抵抗，乖乖伸出受伤的指尖，白雪上的血迹很是扎眼，一道深谷似的伤口被纱布不轻不紧地缠绕住，手心上拂过沈时霁浅浅的呼吸，指尖不自觉地抖动一下惹来他眼睫一颤。
她瞧着他给她手指认真包扎，不自然的感觉又悄然升起，耳尖裹上淡淡的粉色，眼神四处乱瞟再也不敢看沈时霁。
“疼么？”
怎么会不疼，只不过一直忍着而已，她自认自己还是不娇气的，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要是沈时霁没发现，这伤连包扎都不会包扎，正如她所言，自小到大舞刀弄枪伤的地方多了，哪里都能次次喊疼。
再说了，因为这一点小伤就喊疼多没面子。
顾皎皎没有犹豫地说：“不疼。”
她眉梢眼角都藏了一丝得意，看着她的沈时霁：“……”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庶妹，一点点磕碰都能嚎啕大哭；想起其他官家小姐，崴脚跌在地上都要垂泪抽泣；想起有人曾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当时他笑笑没有说话，因为顾皎皎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就如同此刻她的倔强，让人难以形容。
明明是唯一的公主，皇上唯一的子嗣，却无一分娇滴滴的模样，被人宠上天也没有娇蛮任性，官家小姐的通病在她身上看不到影子，只有遇上背叛，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伤心流泪。
虽有传闻说当朝公主不学无术，可他知顾皎皎十几年里没有懈怠，教习她的夫子皆喜爱这个学子，就连最难赞赏他人的太傅也对公主颇有青睐。
很难想十年前怯生生给他糖果的小姑娘长成今日这幅毫不示弱的模样，也因此，沈时霁对裴元之更加厌恶。
连裴元之对顾皎皎的独特，他也会嫉妒。
沈时霁压下翻滚的情绪，一圈圈缠着纱布，待纱布缠完手指，他心疼地轻轻按压了她指腹，又摩挲一下。
等包扎好，纱布被系成不怎么漂亮的蝴蝶结，顾皎皎便迫不及待地收手缩回披风里，生怕沈时霁再拎着她手问起一个字。
半空中只剩他的手与空气相握，沈时霁一怔，再看向顾皎皎一副警惕的表情，沉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他去收拾剩余的纱布，缓声道：“待会儿去了府上再唤大夫给你上药，其余处还有伤没？”
顾皎皎摇头。
沈时霁放下心，他揉揉自己眉心，疲惫地说：“这伤在雨水中泡久了不是什么小事，下回殿下受伤能不能第一时间同臣说，不要自己忍着。”
顾皎皎小声辩驳：“是真的不疼。”
她执着于习武之人的硬气，然后就见对方一眨也不眨地认真看她，声音有几分隐忍和无奈地对她说：“臣心疼。”
顾皎皎内心的烟花砰的一声炸开，烧的她无所适从，撇开目光，假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该说不说，无论多少次，她都不能习惯沈时霁温柔专心地注视她，一边想他们是朋友，朋友心疼朋友很正常；一边又禁不住想，朋友之间相处真跟他们一样吗？
那为什么她这么不自在，连看都不敢回看沈时霁。
到底谁有问题，哪里出了问题……
好在下一刻马车咕噜声停下，车夫敲敲车厢一角，打断车厢里奇怪的氛围，提醒他们已经到了沈府。
顾皎皎长舒一口气，先一步起身，准备下马车，在掀开车帘时，她的手腕被人攥住，止住她的动作。
侧头一看，沈时霁眼底有一抹愧疚，静静望向她，再贴近她一步，低声附在她耳边道：“今日是臣不对，不该凶殿下。”
字字句句敲得顾皎皎心跳加速，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到沈时霁攥她手腕用了几分力气，而她没有挣开他的束缚，紧张地等沈时霁下一句话。
再然后，她耳边传来暗哑缓慢的声音。
他说：“可殿下能不能，再多看看臣？”
视线从沈时霁薄唇划过，再侧头，看见他温情的眼睛，里面有缱绻和祈求，令她怔愣。
再想细细探究，他已松开她的手腕，避开她的目光，替她压住车帘边，一切变化了无痕，沈时霁从容地开口：“殿下，下车吧。”
快得好像顾皎皎的幻象，可她手腕上残留的余温证明刚刚都是真实的，顾皎皎呆呆下了马车，再想看沈时霁时，车帘挡住了她的目光。
不给她任何问话的机会，马车再次启程，沈府门前候着的管家上前恭恭敬敬唤她道：“殿下。”
顾皎皎疑惑地问：“他呢？”
“沈大人半路请辞与周大人的宴席，独自离开，现已去赴约，劳烦公主殿下随老奴进府稍作休息。”
原来这样，那他还来接她，又陪她许久……
待思绪回笼对上管家复杂的目光，她抱歉一笑，感叹地说：“沈大人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想来沈时霁是真的把她当很重要的朋友了，顾皎皎暗下决心，来日沈时霁有难，她也会在所不惜陪他左右！
是她把他们之间的友情想得太浅，这么一想，沈时霁今日的生气也能说通了。
倘若哪天沈时霁因情所困为其他女子受伤，她也定会动怒，指不定还要指着他脑门骂没出息呢。
把乱七八糟奇怪的情绪压下去，顾皎皎定下结论，沈时霁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她岂能因沈时霁的美色而动摇他们之间的友情？
绝不！
可那句话始终回荡在她耳边，亲昵的如同情人低语。
殿下能不能再多看看臣。
顾皎皎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飞快跳动的心一刻也没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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