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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拾肆


京兆府在天子脚下,府衙厅堂建的格外大气。

        丈余高的照壁以青砖砌成,上书“京兆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过照壁仪门,迎面一排硬山砖木建筑,檐下斗拱奇巧,明亮宽敞。

        正厅大堂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正中设公案,案后架设绘有蓝天红日屏风,上方悬挂“明镜高悬”匾额,两侧列“肃静”、“回避”等仪仗,庄严肃穆。

        这样的地方,陈窈也是头一回来。

        心里发憷,但是面上不能乱,深吸一口气,铿然道,“民妇陈氏,状告昭武校尉赵弘,从军四年,屡次违反军纪,狎妓买官,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大人明察。”

        她的状纸,是请裴献所拟,字字珠玑,辛厉见骨,附上几年来往家书,信上每每都是赵弘伸手要钱,俨然有理有据。

        坐堂审案的是京兆少尹林珲,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看过状纸迟疑。

        片刻后悄悄离案,转到屏风后头隔着的暖阁里,请旁听的常宽定夺,常宽看过状纸信件,沉思道,“军中之事,无论由三军主帅或者督察院督察院查处,都轮不到京兆府定夺,但她告至案前,也不得不问,你去传赵弘来问话。以防万一,再派人去有司衙门知会一声,看他们的意思。”

        林珲领命,自然着人去办,另有衙役领着陈窈一行去稍间问话。

        腊月二十。

        宜纳采,嫁娶,祈福,修造,祈福,动土。

        城中好些人家赶在年前办喜事儿,添人进口,过年也好热闹些。

        赵家家底儿虽薄,这些年经营,在京里到底也攒出些交情,有一些亲戚故旧的来往。

        今日有好几场席面,赵太太打扮的珠光宝气,正合计上哪家贺喜,

        “东昌公府家的三公子成婚,必是要去的。自打老姑奶奶过世,多少年没来往,难得人家今年有眼瞧,还特意送来喜帖。”

        三姑娘赵从蓉今日也拾捯的气派,头上一只凤穿牡丹的宝石簪子,流光溢彩。

        她微微蹙眉,“您去了公府,那周尚书家的孙子满月又怎么办?总不能叫我独个儿去吧。”

        未出阁的姑娘,单独去吃孩童满月酒,说出去让人笑话。

        赵太太一转头,瞧见她头上的簪子,恨声道,“惹祸精!安生在家过,也还算个人物,便是领你去吃满月酒,外人到底尊她是我伯爵府的五奶奶。偏要作死,偏要闹,闹吧闹吧,我瞧她往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又骂一声晦气!“把你那簪子换了去,家里缺你还是短你的?偏要戴她这一支!”

        陈窈嫁妆里没多少好东西,这套凤穿牡丹的红宝石头面,倒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赵从蓉眼馋许久,当年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讹来,陈窈在时不好大张旗鼓的插戴,今日头一回戴出来,又招了赵太太一顿骂,她受了骂,努嘴不吭声,慢吞吞回身摘下头上簪子,重换了一支。

        思来想去,最后商议,请赵弘去东昌公府贺喜,赵太太携着赵从蓉去周尚书家吃酒席。

        一家人收拾齐整,刚要出门,衙门里来人,横刀一拱手,“赵五爷请留步,衙门里传召,还劳您走一趟。”

        赵弘一连几日没睡好,本就心情郁燥,今日难得收拾赴宴,又被拦住,更是窝火不耐,“什么府哪个衙,须知小爷我也是官身,可没功夫陪你们闲耗。”

        赵太太原先在门口登车,瞧见这动静,立马震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儿子可是立了战功的将帅,你们仔细拿错了人!”

        衙役不耐烦,亮出令牌,“看清楚了,这是京兆府令,有人状告你的罪行,传你过去问话,问清楚了,自然不耽误多少功夫。若是拒不配合,可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

        赵弘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下马拱手,“还请官爷明示,告状的是何人,因何罪名?”

        赵家的风流事儿,满京里传遍。衙役打鼻子里哼出声,“赵陈氏,什么罪名,你去了不就知道!”

        是她?

        赵弘一愣,旋即满身火气直冲天灵盖,简直气得发晕,“好啊,我正愁找不着人!倒要看看,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也不必衙役再催,翻身上马,一路当先,直奔京兆府衙而去。

        赵太太听见,哪还有赴宴的心思,登上车马,浩浩荡荡跟着也去了。

        一行人来势汹汹,赵弘尤甚,一路冲进府衙,四处寻人,“人呢?她人呢?给我出来!”

        恰好撞见陈窈从值房出来,急冲过去,钳住她胳膊,恨声追问,“好啊!躲到这来了!我问你,这些天你躲哪儿去了,原是我小看了你,竟不知你有这样大的本事啊!”

        “你松手!”陈窈哪是他的对手,攀着膀子也掰不开他,“赵弘你要干什么!”

        赵弘咬牙切齿笑起来,“我干什么?该我问你要干什么?装神弄鬼,闹得家里人仰马翻,成了满京的笑柄,今日又闹上公堂,你就这么铁了心的要和离?”

        陈窈不说话,他越发得寸进尺,步步逼近,“陈窈你说实话,趁着我不在京里,你是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

        “你无耻!”陈窈骂道,“赵弘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男娼女盗!”

        赵弘充耳不闻,“这些天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没落小官之女,嫁进我伯爵府,可不算辱没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除非是外头有人了,不惜抛下一切,去跟他双宿双飞。他是谁?你告诉我,我成全你。”

        “我没有!赵弘你少疑神疑鬼,我行得正坐得直,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你赵家。跟你和离,只是因为你让我恶心!”

        陈窈节节退后,脊背磕在门框上,疼的她脑门冒汗。

        她心知,这样下去会吃亏,灵机一动,朝门内叫道,“官爷救命!”

        叫来两名衙役,才帮她从赵弘手下挣出来。

        被他擎住的胳膊火辣辣做疼,陈窈抱着胳膊,只觉得悲凉。

        赵弘站在一旁看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慢慢浮起笑来,那笑意像毒蛇,泛出阴毒的寒意,“本来夫妻一场,原本想留你颜面,是你自寻死路。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传唤两人过堂,林珲的惊堂木落下,“赵弘,陈氏状告你随军几年,屡次违反军纪,狎妓买官,你有什么话说?”

        赵弘略有意外,古怪的看了陈窈一眼。

        继而转过身来,脸上是大大的不屑,“林大人,下官随军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昭武校尉一职是大军回朝,圣上亲封。她信口雌黄,污蔑我不打紧,质疑圣裁,藐视皇威,可是大大的不敬!”

        陈窈漠然道,“我看你目无法纪,欺上瞒下,更该治你欺君之罪!”

        “我不同你争这没用的。”赵弘朝堂上寥寥一拱手,“陈氏今日诬告下官,暂且不论。我状告陈氏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还请大人明察。”

        陈窈如遭雷击,脑中空白,纵然知道赵弘花心滥情,也没料到他会如此颠倒黑白,当众污蔑她的清白。

        “赵弘你无耻!”

        想狠狠骂他,但只会这一句,百般思绪纷杂,她气的胸膛起伏,几乎站立不稳。

        林珲依规矩问话,“你说陈氏与人通奸,可知奸夫是谁,可有佐证?”

        赵弘说,“奸夫非富即贵,我离家数载,她又隐藏太好,我并不知此人真实面目。但是陈氏不守妇道,是铁证如山。”

        他负手看着陈窈,居高临下,“我问你,我回京之前,你以祈福之名,避去寺中居住,可是借此与那人幽会?”

        “没有!”陈窈气息不定,“我去寺中居住,你母亲是应允的,还派了嬷嬷随行,我若行踪有异,她岂能不报与府中知晓,还能等到今日?”

        他只管笑,“屡屡派人请你不回,说是替我抄经,怎么佛前焚烧,却从来没有我的只字片语?”

        陈窈住在寺中,的确是打着他的幌子,为父母诵经祈福。

        打坐念经,抄写经文,回像给父母幼弟,从来没有提过他……这样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吧!”赵弘端详她的神色,越发笃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曾以上山采药之名,外出进城。特意走的后山,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去见奸夫。”

        他口气尖利,“你还无故失踪多日,任凭我多方寻找也不见踪影,你说,你去了哪里!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怎么能做到消失的无影无踪?必是后头有人指点,为你出谋划策吧!”

        曾为了和离算计赵家不假,但是陈窈自认为行的端坐的正,在男女之事上清清白白。

        面对他的诘问,慢慢冷静下来,“这都是你的妄想。我提早避去寺里,是知道你在回京之前,就将大肚子的外室送回京安置,我明知道你有了二心,便打定主意要和离,是你不肯,还让生下孩子的外室进了门。你说你是笑柄,我就不是了?岂止外头人也笑话我没用。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去外祖老家,那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笑话我,去躲一躲清净,过两天安生日子。你不必疑神疑鬼,我和你的事情,不关旁人的事,也没有旁人。”

        赵弘冷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人,我府里的冯嬷嬷就是人证,大可传她来问话。”

        军中之事不好审,通奸这事儿可在管辖之内,于是林珲点头,“去传证人来。”

        陈窈伏地叩头,“民妇扪心自问,无愧于赵家,更不曾与人通奸,大人尽管问话。但是赵弘违反军纪,狎妓买官一事,也恳请大人明察。”

        非职责管辖之内,林珲不好擅专,审问通奸之事,也是拖着等督察院来人。

        他想了想,问道,“你单凭几封来往书信,就说赵弘买官,显然证据不足,可还有其它人证物证?”

        “没有。”陈窈道,“但是民妇知之甚多,大人容禀。”

        她刚要张嘴,被林珲竖手打断,只见他离座,朝门外拱手,“张大人,您总算来了。”

        来人正是右都御史张严,紫袍金袋,威仪十足。他乃成州大族张氏之后,十八岁中探花入翰林,一路扶摇而上,如今坐到正三品,也不过三十出头,在一众朝臣之中,颇有美誉。

        他同林珲还礼,“林大人受累,督察院忙着整理归档,封印事宜,我听说事涉军务,一刻不敢耽误,没有来迟吧?”

        “没有,没有。您来的正好。”林晖边说,边引他上座。

        张严连连推却,“状至京兆府,自然您是主审,我旁听。等弄清缘由,移交督察院也不迟。”几番推让,林晖便让人在案旁设座,请他上座。

        话虽如此,那张严一落座,便望着陈窈,“是你状告赵弘?既然知之甚多,现在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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