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裂痕
青的家中，他的父亲汪行陪了妻子一天，刚刚说是有事就先出去了。出门前他还特意联系了月如的好朋友梅医生来照看自己的妻子。
梅医生来了之后就和月如一边做点儿吃的一边聊天，现在正坐在熬着药的小炉子边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
“喝药！”梅医生把药递给月如，看着她喝完药后皱起的眉责怪道：“你这人，不爱喝药那就别乱来啊。”
月如听了拿起小炉边的扇子给好友扇风，说是自己也很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梅医生听了抢过扇子，轻轻扔到了月如脑袋上，喝道要是再这样，下次就别找她了。
月如赶紧告罪说自己只是开玩笑，以后不会再胡来了。梅医生这才坐下，冷哼一声说谁信啊。
她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轻声说道：“月如，我朋友不多，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但月如听了只是沉默。
梅医生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转而问起汪行这两天对月如怎么样。
听到她说这些日子他表现还不错时才松了松绷紧的脸皮，嘴里嘟囔着这还差不多，要是他又做些让月如伤心的事她就配点儿药，总之一定要他好看。
月如听了这话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都笑到咳嗽起来了。
梅医生想上前帮她拍拍背，结果却被别人抢先一步。
原来是刚刚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汪行走到门口听到月如的咳嗽声连鞋都没脱就跑进来了，他脸色严肃，眼神中却有掩饰不了的担忧，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妻子。
梅医生走在昏暗的小路上，刚才她看汪行回来就先告辞回家了。
她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景象——一个就算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的男人在生病的妻子面前却露出了那样的神色。
还有月如，嘴上再怎么说心里也还是记挂着汪行，给他做了最喜欢吃的糕点，还特意放起来怕它凉了不好吃。
但是……梅医生心中暗叹一声，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送走梅医生之后汪行扶着月如回屋里坐下，又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月如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看向自己的丈夫，他也有了白头发，也有了皱纹，身上细看去全是被风雨吹打过的痕迹，他们都老了啊。
想到这些年来的事，月如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地低下眼，她把头枕在了汪行的腿上侧躺着说道：“临，再唱一次那首歌给我听吧。”
汪行听了这话一只手放在妻子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小桌子上打着节拍，歌声在院子里也清晰可闻。
“我初见你时，你就唱着这首歌。”月如想到些以前的事，睁开眼打趣道，“那个时候，你还打不过我呢。”
男人听了也想起那段往事。
当年的他还很年轻没什么经验，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结果半路误入了一种猛兽的栖息地。他与那些饥饿的猛兽奋力搏杀却还是在围攻中败下阵来。
当时他摔倒在地，只能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向他咬来，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但下一秒一支箭穿过那猛兽的头颅又扎进他身旁的土地里，绷紧的肌肉，剧烈的喘息声中，猛兽轰然倒地，让出身后的月亮和站在高处仿佛身处明月之中的女子。
那女子几息之间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她弯下腰打量了他几眼，像是确认了什么事情一样说道：“我见过你，你是那个唱歌的人。”
谈笑间她随意一甩手又钉住了旁边一头想要偷袭的野兽，在野兽的嘶吼声中，她笑道：“我来帮你吧。”
女子就这样加入了战局，他们二人浴血奋战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摆脱了危机。
他惊奇于女子的身手，就想问问这位奇女子叫什么名字，可她听完不仅没有回答反而一拳带风直冲他面门而来。
他本能地挡住这一拳就看到女子眼中的笑意和战意，那一刻他的心中被激发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场每一丝力量都被调动出来，双方都全力以赴的战斗。最后，女子夺了他的手杖横在他颈间说：“等到你能打赢我的时候再来问我的名字吧。”
说完她将他的手杖扔到地上便转身离开了，但他却被这个女子深深地吸引住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追逐在她的身后。
“是啊，当年我的天神一出现就把我‘降服’了啊。”他说道。
这么一来二人之间的氛围就好了不少，汪行又陪着月如坐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给月如买的礼物拿了进来——他也不知道买点儿什么好，就想着买点儿观赏鱼送给月如。
“放生吧，把它们关在这小小的水缸里说不定它们会不开心呢。”月如看了汪行摆在桌子上的鱼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汪行也感觉到了变冷的气氛，知道她在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只好说：“若是你不喜欢，我明天就把它退了吧。”
“退？”月如突然觉得很疲惫，“我累了，想睡了。”她也没再说什么，只站起身子往床边走去。
汪行捧着鱼缸从屋里出来，他等到自己的妻子熟睡了之后才离开。
将鱼缸放起来避免明天妻子再看到这东西影响她的心情后，汪行就去了厨房打算自己做点吃的——他晚上还没有吃饭现在已经饿了。
可是他看见了月如放起来的糕点。
他端着还热乎的糕点，拿了一壶酒坐在门口，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想着事情。
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看到自己和月如的孩子披着月光走过来。这孩子今天特意出去是想给自己的父母相处的时间吧。可惜，他还是搞砸了啊。
“父亲。”汪青向汪行行礼。他快到屋前才看到父亲正坐在门口，但看父亲的样子似乎……
“起来吧。”汪行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孩子，高了壮了也长大了，现在想来这孩子也二十一多马上就二十二岁了。
自己常年不怎么回家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这孩子不像他的姐姐和自己并不亲近，现在就是，一言一行都是规矩得很啊。
“今天那个孩子是迷路到这里的吧？她是哪座城的？需不需要我帮忙联系一下送她回家？”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两天他的注意力都在月如身上也没顾得上别的。
“十九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回家了，现在是在回去之前在这里玩儿一段时间。”
汪青觉得没有骆十九的同意，他就不能擅自把她来自其他的世界这件事透露出去，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行。
“她有通行证吗？要是没有我可以帮她办一张。”最近很多人都盯着自己这里，这个时候出现在青身边的人是谁呢？
其实汪青还以为掌柜的已经送骆十九回家了，但从今天的交流来看，她应该还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那就的确需要通行证，但是尚且不说不能暴露骆十九的来历，就是办理通行证需要的东西她也一样都没有。
如果是全用虚假的东西假如被人查到的话……汪青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就不劳烦父亲了。”
“好吧。”算了，明天让人去查一查吧。
“母亲的身体？”
“她已经睡下了，最近好好调养着就没什么大碍。”汪行喝了口酒，“我听说你正在准备参加今年叩骨人的选拔？”
“是的，我有信心可以通过这次选拔。”
汪行没有再看青充满向往的眼神，转而去看着青身后的夜空。
“青，我明天就得走了。我和你的姐姐都是叩骨人，常年在外奔波。你也看到了，你的母亲身体也不好，再加上我们家住的也偏僻……青，我觉得家里最好能留个人照顾一下你的母亲。”
汪青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和自己说这些话，一时愣住了，一阵沉默过后他说：
“父亲，您知道吗？姐姐小的时候就想成为叩骨人，但十年前母亲突然重病您又不在家。姐姐既要照顾母亲又要保护我这个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再说过想做叩骨人……
还是母亲察觉到了姐姐的变化，她把我们叫到身边跟我们说——只有我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才会开心。
她说自己也曾经是个射石饮羽、不输他人的奇女子，如果真的落到要孩子挡在她面前的地步，她只会觉得痛苦和耻辱。
我不否认我的任性但即使是为了母亲的快乐和尊严，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情。”汪青直视着自己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汪行听了一时无言，只觉得这果然是月如能说出来的话啊。可是……他摆摆手示意让青先走，他也是在两难之中出此下策罢了。
汪青从汪行身边走到屋里，他看到父亲月光下一分为二的背影，想起这些年来的事情终究还是斟酌着开口。
“父亲，我的母亲说她这辈子做的最不顾一切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你，但她从来都不后悔，再来一次她也要爱上同一个人。”他稍稍侧身，说完便离开了。
汪行将酒一口喝完，壶扔到地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月如的屋前。
是这样吗？你是这样想的吗？但我后悔了！月如，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就可以永远都是那个射石饮羽、洒脱不羁的奇女子了。
汪青回到屋子里点上灯，就那样呆坐了一会儿。
他其实真的没想到父亲会和关系疏远的自己说那样的话，虽然很失落但是父亲的想法也有道理，他是担心母亲吧。
是啊，母亲的身体的确令人担忧。
汪青想到这里更加低落了，他起身的时候，想起一样东西——他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书拿到眼前，那是骆十九和他分别的时候突然拿出来的，说是她看他好像还挺喜欢这本书的，就悄悄买下来了，希望他能收下。
汪青看着这本书仿佛又看到了骆十九拿出这本书时认真的模样，其实他只是在今天去书店的时候多翻了两下这本书就被骆十九注意到了。
他觉得骆十九应该也注意到了自己父母之间的事情，但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好奇。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在骆十九这位其他世界的客人面前，他可以暂时集中精力领着她熟悉这个世界而不用去想那么多的事情，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需要多谢骆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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