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卡塞尔之门（4）
突然的变故让其余四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路明菲直接拒绝了入学考试。
“等等！”古德里安高喊。
路明菲深吸一口气，回头露出礼貌的微笑，说：“还有什么事么？”
古德里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就这么放弃了？”
“双向选择，不是么？”路明菲点点头，再次向古德里安行礼，“谢谢您的茶，很好喝。”
叶胜和酒德亚纪面面相觑，屏幕上的虚拟女孩也很人性化地双手托腮，一脸该怎么办好呢表情。
古德里安急的直转圈，眼看着路明菲等待在电梯口，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挽留，他结结巴巴地说：“路明菲要是拒绝了卡塞尔，校长非活撕了我不可。”
楚子航看着女孩单薄的背影，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刚刚路明菲的问话直击他的灵魂。
那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他们获得神明般力量的同时，又失去了什么？
他又感觉到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该死，那场噩梦挥之不去，如果现在有谁能让他回到那个雨夜之前，他宁愿放弃一切！
“她想走，就让她走吧。”楚子航轻叹一声，说。
“子航你可得帮我啊！校长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出来开学校是讲信用的，他说活撕了我，那就会活撕了我，你不是她的学长么，你劝劝她，好好劝劝她。”古德里安做小伏低，用恳求的目光眼巴巴地望着楚子航。
“校长这么重视她？”楚子航略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似乎无所不能的校长只在意屠龙一件事情，从没有对任何一名学生表现过超越平均水准的期待。
“路明菲的s级是校长钦定的，他说路明菲是我们与龙族之间战争的胜负手，是那个theone，虽然这个这女孩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校长出来开学校是讲信用的，他说路明菲是theone，那路明菲就是theone，不把她带回去，我…我可能就要提桶跑路了！”古德里安都快哭了。
“怕校长活撕了你么？”叶胜打趣道。
酒德亚纪被他逗笑了，但转而看到面如菜色的古德里安时，她只能嗔怪地掐了一下叶胜，同时瞪了他一眼，说：“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电梯间上显示屏的数字不断上升，要不了多一会就会到达这里，然后载上路明菲，和这些说着奇怪话的人们从此相忘于江湖。
楚子航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路明菲的那个傍晚，那天乌云积的像山，空气闷热无比，好像随时都要狠狠地下一场雨，学生们成群结伴地放学回家，而这个消瘦的女孩却躲在角落里，用几块砖堆成了凳子，坐在上面吃章鱼小丸子。她吃的很慢很慢，每一口都只咬下很小的一部分，像是在品尝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前菜，楚子航被环绕在路明菲身边的氛围吸引了，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孤独感。
他不知道该用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就是一下子捕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东西，在别人眼里透明的路明菲，此刻倒映在楚子航瞳孔中，像一只深海里的鲸。
无边的深蓝里，一只孤零零的鲸。
无数虚化了的身影在楚子航面前拉伸，隔着这道由人流组成的银河，路明菲对上了楚子航的眼神。
她…不怕我的么？
楚子航真的很吃惊，在仕兰中学，甚至可以说在这座城市里，几乎没人能直视他的眼睛，但路明菲就那样像个花痴似的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好久。
楚子航本身的血统已经是天花板级别，能直视他而不被影响的路明菲，也许真的是校长口中那个theone吧。
看到楚子航无动于衷，古德里安急的直接薅住了他的小臂，他压低了音量，说：“你就算不为了我想，也要为了你的同学，你以后的战友想一想！我们都知道，和龙王的战争中，血统是决定性因素，我们多一分纯度，也许就会少死一名同伴，她可是s级，s级啊！有了路明菲，我们会少死很多人！”
他越说越激动：“你，叶胜，酒德亚纪，甚至我们这些老骨头，我们在进入卡塞尔学院那一天就有了死在战场上的觉悟，我们不怕死，但是你想过没有，万一我们失败了会发生什么？龙王踏进人类社会又会发生什么？那是生灵涂炭！到时候别说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就是路明菲自己都逃不开龙王的屠刀！她还想相夫教子？她就在她全家的墓碑前哭吧！哭她曾经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她身上的高纯度的龙血是馈赠，更是诅咒，不是她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曾经有机会…阻止这一切么？
“你说的对，教授。”楚子航梦呓一般，他听不得曾经有机会这个词组，那代表着现在的无能为力，他恨透了无能为力。
“叮”电梯到了。
路明菲小步跑进电梯，刚想关门，这时楚子航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等等。”
她无奈地长摁开门键：“又怎么了？”
“一起走，我顺路。”楚子航脸部肌肉一跳一跳的，扯谎话对他来说像是凿山一样难。
“额…”路明菲伸长了脖子，表情略微有丝不自然：“可我没说我要去哪啊。”
长长的街道看不到尽头，周围尽是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路明菲和楚子航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
“学长，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但是真不用了，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路明菲的话底气不足，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挺好的，但是比起古德里安说的那种生活，她宁愿保持现状。
她不像中二时期的男生，脑子里成天幻想着学校里遭遇恐怖袭击，然后他们突然出手，制服暴徒，由此不小心暴露了他们超级特工的身份。她幻想最多的是她今后盛大的婚礼，灯火熄灭，结婚进行曲奏响，她站在礼堂的最里面，突然一束光闯进来，在男人身后形成一环强烈的光晕，光晕模糊了他的脸，那是她的新郎。一曲终了，新郎牵起她的手，带着他的决心，爱意，和花一样的许给她的未来。
路明菲不向往那种高端奢华的生活，她格局很小，给她一块钱她会买包子，给她十块钱她会买十个包子，她觉得包子已经很好吃了，就不想换了，就这样吧。有人会问了，那你怎么不买豆腐脑呢？那是因为她第一个碰上的是包子而不是豆腐脑，所以即使豆腐脑再好吃，那也对不起啦，因为她已经遇到了包子，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谁第一个摸了摸它的头，它就会跟谁走，从此再也不认其他人了。
至于古德里安说的什么奖学金啊，学科大牛啊，青年才俊啊，这些都不能吸引他，老头还不如直接说你来我们这，我们不用高考。
“嗯。”楚子航只说了一个字，接着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路明菲有些摸不着头脑，按说楚子航跟来，肯定是为了劝她回心转意的，但是这个惜字如金的家伙从刚才到现在，只会嗯嗯嗯，一句招安的话都不说，就一直跟在她后面，像个保镖似的。
“咱俩这样走，被学校里的人看到会误会的。”路明菲有些吞吞吐吐，这要是让楚子航的粉丝团看到了，非得扒了她一层皮。
你个小妖精，定是给我们阿航吃了什么迷魂药，快送她上上火刑架，烤她丫的！
“误会什么？”楚子航问。
“就是…嗯…你知道的…就那种！哎呀！”路明菲支支吾，半天也没说个什么，她一跺脚，脸倒是有些红了。
“谈恋爱么？”楚子航又问。
路明菲心说好你个楚子航，谈恋爱这种事说得这么轻松，真是不嫌害臊！
“你别误会噢，我有喜欢的人了。”路明菲怕楚子航也把自己当成他的航家粉丝团，赶紧澄清说。
“哦？”楚子航突然感觉发现了突破口，刚刚他一路沉默，就是不知道从哪开口，“能和我说说么？”
“女孩子的心事哎，学长你确定要听？”路明菲低下头开始踢路边的小石子，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
石子飞到马路上，一辆辆汽车轧过，很快路明菲就找不到它了。
没人关心一个小透明内心的波涛涌汹，别人只会把她当成没有感情的呆瓜，任路明菲想把心都剖给他们看，他们也只会皱着眉摇头，说你这是何必，根本没人在乎你的心，不要打扰我们打球。
“也从来没人讲给我听。”楚子航望向远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她们把我当神一样供起来，只对我说心愿，不对我说心事。”
“心愿？”
“嗯，她们的心愿就是得到我。”
“你还真是…够谦虚啊。”路明菲满头黑线，明目张胆地在一个缺爱少女面前炫耀，这样真的好么。
“说说你吧，我很好奇。”
“你好奇能不能有点表情啊喂！能不能不要像个石像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额…像这样？”
楚子航眉毛挑起，眼睛瞪大，嘴巴张成一个o型。
路明菲看傻了，刚刚还冷着脸像是出去讨债的大男孩突然冰山消融，人的气息顿时在他身上复苏，一股鲜活的少年感扑面而来，像是春天里最和煦的风。
她赶紧别过头去，不能再看了，再看要动摇了，该死，这就是此獠当诛榜第一名的魅力么，还真是难以抵挡呢！
“我啊，我喜欢我班里的一个男生，他高高帅帅的，英文口音很好听，唱歌也很好听，还有好多好多小弟。”路明菲插着兜，仰头看天，赵孟华的身影像是一本自动播放的相册，一张一张的相片在她脑海中略过，无数定格的画面或清晰，或模糊，那是她少女心事中最珍贵的回忆。
“听起来不错，性格怎么样？”楚子航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样子，问道。
“性格”路明菲摇摇头，“老实讲，我们这个年纪哪会在意性格，只要人长得帅就好了，学长你怎么像个上世纪的人哎，我叔叔帮人介绍对象才问性格。”
“性格很重要，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不累，如果一个人性格不好，那他的另一半会累。”楚子航脑子里闪过那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和那个美极了的女人，究竟是谁性格不好？又究竟是谁会累呢？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可能都有一些吧。
“看不出啊学长，你对感情挺有见解的，你谈过几个女朋友呀。”路明菲反客为主，但她也是真的好奇，反正在仕兰的时候，楚子航成天独来独往，谁也不理，连柳淼淼都碰了一鼻子灰，他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会不会是外面有人了？沉默寡言帅气学霸x神秘美少女，她逃，他追，他俩都插翅难飞！靠，有内味了。
路明菲被自己的发现震惊到了，楚子航要是有女朋友，那可是仕兰的大新闻，她还能拿这个消息吊柳淼淼一顿麦当劳吃。不过很快楚子航就打消了她这个念头，他平静地回答：“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啊，那么多女孩追你，你就没有…没有…没有一丢丢异样的冲动么？”她更好奇了，一个二十不到的精壮汉子，是怎么失去了对于异性的兴趣，这中间的内情值得深挖，嗯，值得深挖。
“女人会影响我出刀的速度。”
路明菲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良久，她才结结巴巴地发问：“学长你…你是在逗我笑吧？就就是想哄我开心的那种。”
“不是。”楚子航摇摇头，说：“我练剑道，谈恋爱会分心，对剑道和她都不公平。”
“挺好的…你挺专一的。”
“不是说你么？怎么又扯到我了。”楚子航打断了路明菲的刨根问底，这个小丫头明摆着一万个问题等着他，再这么问下去，等给路明菲送到家楚子航也不知道哪里是她的突破口。
“哦对。”路明菲点点头，赵孟华的身影再次出现。
“就…你知道吧，男孩子最吸引女孩子的时候，恰恰是他们不想去吸引女孩子的时候，师兄你打篮球所以你肯定懂，一场比赛里，一个专心想赢球的，和一个只想在女孩子面前耍帅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后者是个小丑，前者才是最出彩的。我最开始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戴着耳机听英语，嘴里还默念着单词，丝毫没感觉到我在看他，我记得那天的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刘海上，他应该是感觉有些刺眼，就用手拨了一下，我当时就…哇，这男生好帅！”路明菲自顾自地说着，楚子航静静地听。
“从这就喜欢上他了么？”楚子航又问。
“怎么会，要是从这就结束了那他顶多是我人生中一幅难忘的画面，我喜欢上他是因为…”路明菲顿了顿，她在组织语言。
“因为什么啊？”
“因为他的名字。”
“名字？好少见的理由。”楚子航确实没想到，路明菲会给出这样一个冷门的原因。
“名字都是有意义的，我叫路明菲，草字头的那个菲，其实我爸妈最开始给我起名时，是是非的那个非，明非，是希望我明白是非，做个知书达理的人，但后来他们觉得那个名字像个男孩，就改成现在这个菲了。”
“他呢，叫赵孟华，学长你认识他么？”路明菲问。
楚子航摇摇头。
“也是，你在仕兰谁也不理。”路明菲不意外，楚子航认识赵孟华他才意外，“他爸爸叫赵国军，他妈妈叫孟小华，他叫赵孟华，是爸爸妈妈姓名的结合。我第一次听老师叫他名字时我就有些被感触到，直到家长会的时候我才彻底被这个名字吸引了，赵孟华听起来很普通对吧，但是对我来说，他爸爸把妈妈的名字当做孩子的名字，我就觉得，这个爸爸一定很爱他妈妈吧，这样的家庭成长的孩子，也一定是在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吧。”
路明菲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轻声地叹了一口气。男女超人应该是真心相爱吧，可是他们爱我么？
“爱太过了也会成为溺爱，这样的人性格不好。”楚子航淡淡地说。
“哎呀你别破坏气氛！”路明菲气鼓鼓地回头，眼睛瞪得像牛蛋，但细想想，赵孟华有时候确实有些顽劣了，他会招呼人一起为了他小弟出头，群架打的警察都惊动了，要不是他爸爸肯花钱私了，赵孟华这聚合犯早进少管所了。他也会对老师搞恶作剧，语文老师有一次说过她小时候被蛇吓过一次，第二天赵孟华就往老师包里扔了一条蛇，学校因为没有证据根本逮不到人，要不是他小弟无意中透露出来，路明菲也不知道这事是他干的。
但是她想这个世界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赵孟华有些缺点也很正常，路明菲相信自己以后能纠正他行为，就像是小说里写的，治愈。
“对不起。”楚子航无论干什么都是直直的，连道歉也是直直的。
“没没没，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路明菲赶紧摆手，“反正吧，他约了我明天去电影院表白，我还在想要以什么方式去接受他，是欣喜若狂呢，还是矜持一些，学长你觉得呢？我感觉矜持一些比较好，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如果表现得太高兴，他会不会就不珍惜我了？”
“你确定明天是表白么？”楚子航问，“他提前告诉你这是个表白？”
不得不说，作为仕兰中学常年的第一，楚子航抓重点的能力超强。路明菲当场石化，是啊，他约我究竟是不是要表白啊，我不是又自作多情了吧，可是不像啊，他一直没谈女朋友，临毕业了却突然约我，还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怎么看怎么像表白，但他还真没直说，哎呀好烦！
楚子航看到路明菲表情，心中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一个简单直接但是存在着风险的策略初步在他脑海中生成。
“大胆一些吧，女孩子未见非要被动的，你喜欢他的话你可以主动点试试。”
楚子航轻咳了一声，他只要一说违心的话，他就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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