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金瞳（1）
卡塞尔四人组与路明非相对而坐，他们围成了一个半圆，与沙发靠背一起形成了对路明菲的包围。
“真的想好了？不会变了吧。”古德里安兴奋地搓手。
路明菲点点头，她对于以后可能玩不了游戏这件事释怀了，她现在想了解父母更多一些。
“好！”古德里安猛地站起，那股颓废大爷的气息再次一扫而空，他直视着路明菲的眼睛，“对于其他学生，这次考试是会安排在入学之后的，但是对于你，卡塞尔学院近十年来唯一的s级，我们现在就会为你开启这场考试。”
通体黑色的音箱静静地摆在前方，虚拟的美少女歪着头打量着路明菲，月光照在那副中世纪风格的银色烛台上，将那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精美纹路映得如同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三根玉白的蜡烛稳稳地立在上面，金色的烛火闪动，在烛光昏黄的质感下，整个大厅美的像是文艺复兴时期宫廷画家笔下的油画。
路明菲心中有隐约的期待，也有淡淡的恐惧，那个衰衰的，会被人像垃圾一样捉弄的她期待着这场通往未知道路的考试，但那个习惯性逃避的她也在恐惧，万一她没通过呢？
她不敢去想这个脱线老头失望的眼神，他们的期望那么高。她也不敢去想明天要怎么面对一个传开了她和楚子航绯闻的仕兰。
路明菲有些求助似的看向了楚子航，他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他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点头示意，让她安心。
要是我没有通过考试…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也会突然消失吧。
古德里安轻咳一声，将一张白纸和一只黑色中性笔放到路明菲面前，然后他们四人起身站的远远的，给路明菲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喂喂喂你们去哪？”路明菲伸长了脖子喊。
“把注意力放在一会儿的音乐上面。”叶胜说。
古德里安酒德麻衣，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地对路明菲摆了个加油的手势，那场面真是违和极了，楚子航找了把椅子坐下，他没有看路明菲，而是在看外面的月亮。
路明菲撇撇嘴，模样长得那么好，但怎么老是一副死人样子。
音乐轰然响起，那个黑色音箱颤抖着，像是活了过来，炸雷一样的音节吓了路明菲一大跳，她瞪大了眼睛不得其解，怎么考试还放歌的？楚子航不是说要考画画么？你们卡塞尔学院是艺校噢？
她认得这个曲子，这是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是写在教科书上的传世之作。
路明菲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虽然说这个卡塞尔学院的考试很特殊，但是既然楚子航那样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那她照做就是了。
不得不说，第五交响曲作为贝多芬的经典作品，能被后世广泛流传是它的道理的，即使是对艺术一窍不通的路明菲都能在流淌的音符中感受到一丝凝结其中的情绪，那是一种时而阴暗凶险，时而欢愉神气，时而倔强紧张，时而悲戚低沉的复杂情绪。
“好听么？”
幽幽的声音突然传来，飘忽的像是来自远方。
谁？谁在说话？
路明菲睁开眼睛四下寻找，那是一道不属于卡塞尔四人组中任何一人的声音，它是一种稚嫩的，却不可思议地带有一丝沧桑的声音。
“姐姐，这首曲子，叫做命运，最悲戚的那种…命运。”
声音再次传来，路明菲顺着方向看过去，找到了这个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小男孩，年纪约莫十三四上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蝴蝶领巾，像哪家富豪晚宴上偷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他站在大厅中心那副水晶棺前面，用手隔着玻璃抚摸着里面的骨架。
不知道是不是路明菲的错觉，她感觉到那副骨架动了动，像是一条见到主人的小狗，正在开心往他身上扑。
“你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么？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路明菲问。
男孩转过头，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将他映得如同爱神，路明菲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介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脸，路明菲没见过任何一个男孩像他这样漂亮，他的瞳孔是淡金色的，向外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高贵，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像是生来未曾踩过灰尘。
突然，男孩冲着路明菲笑了，那是一种天使般的笑容，他伸开双臂，小跑着奔向路明菲，然后一头钻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姐姐。”他用头蹭了蹭路明菲的肩膀。
“你不要到处认姐啊喂！”路明菲向后仰，他架着男孩的肩膀想把他往外推，可是男孩的胳膊像是钳子一样抱着她的腰，她怎么也推不开，只好作罢，任男孩的头像只猫一样地在她身上蹭啊蹭。
“认了姐也不能这样占人便宜的…”路明菲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女孩子对于可爱的事物天生没有抵抗力，这样一个玉雕似的小男孩扑倒她怀里，还叫着姐姐姐姐的，路明菲心都快化了。
男孩抬起头，那双泛着光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路明菲，睫毛漂亮的像画。
“姐姐。”他又甜甜地叫路明菲姐姐。
“你是谁呀？你为什么要叫我姐姐呢？”路明菲将手伸进他蓬松的卷发中，一脸疼爱的揉了揉，他实在是太可爱了，不rua一下简直没天理。
男孩子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他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因为你就是我姐姐呀。”男孩又将头埋在路明菲怀里，说：“我叫路鸣泽，是你弟弟哦。”
“开什么玩笑。”路明菲一惊，“我弟弟胖得像憎恶，哪有你这么好看。”
她和路鸣泽从小一起长大，也是看着他从一米的小胖子长成一米六的大胖子的，眼前的男孩和路鸣泽差了一万八千里，就是把路明菲戳瞎了，她也说不出俩人的一点相似之处。
男孩子突然撒开手，向后退了几步，歪头盯着路明菲，那对黄金瞳里像是跳动着火苗。
“卖保险的。”他突然开口。
从小到大只有路鸣泽会在她穿得稍微好看一些时叫他卖保险的，搞得她对这个行业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卧…卧槽？”路明菲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你你再说一句！”
“卖保险的卖保险的卖保险的。”他欢脱地跳了起来，撒着欢似的绕着满大厅的陈列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路明菲是卖保险的。
“打你！”路明菲扬起手在后面追。
音乐声环绕半空，烛光跳动，大女孩和小男孩满屋子地跑着，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人家里正在打闹的一对姐弟。
很快，路明菲一把抓住了这个自称是路鸣泽的男孩，她喘着气，刚想说点什么，可是她脑子突然一怔，像是雷电当头劈下。
路明菲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她俩这样聊天，追打，古德里安他们…怎么一句话也不说的？
她扭头看向古德里安刚刚的位置，却惊恐地发现刚刚还站了四个考官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别找啦，他们不在这里。”路鸣泽咯咯咯地笑着。
“梦么？”路明菲到处寻找着古德里安，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发现几人，就好像他们人间蒸发了一样。
“是，但不完全是。”路鸣泽点点头。
“你究竟是谁？”路明菲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如果说这是梦的话，那她从未做过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的梦，她明明记得自己正在感受着考试音乐，然后突然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幻觉吗？
“姐姐你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路鸣泽耸耸肩，问：“姐姐你悲伤吗？”
悲伤？白天被人捉弄的时候确实悲伤，但是现在不悲伤，甚至还有点害怕。
路明菲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很悲伤啊姐姐。”路鸣泽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指向了大厅中心的水晶棺，“他们把拉斐尔做成了标本，放在这里炫耀他们的功绩，你不悲伤是因为你不记得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啥？”路明菲一脑袋浆糊，怎么这几天总是有人跟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路鸣泽叹了口气，指了指路明菲身后：“你看后面，后面有飞碟。”
“你精…”路明菲刚想吐槽这个思维跳跃的男孩，可她连话都没说完，就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凄厉长啸。
她猛地回头，然而下一秒，她便惊恐地后退，直到她靠到了墙上。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外面已经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以及随处可见的巨大爬行动物的尸骨，每一副最低都有几十米长，地面上燃烧着连绵的火焰，将黑夜映成漫天鲜血的颜色，无数身披铠甲，手持□□的人类从火中钻出，他们的目标明确，他们直奔远方的冰山而去。
深蓝色泛着微光的冰山上，密密麻麻的人高举着武器向上攀登，冰山之巅，一条与任何现存的资料不符的巨大生物盘旋其上，路明菲不知道它叫什么，但是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正在不断地告诉她，那是一条龙。龙的通体被黑色的鳞片覆盖着，双翼遮天蔽日，比钢筋还粗壮的爪子每一次出击都能轻易地带走一片人的生命，它咆哮着，喷吐着烫金色的龙炎，向这些敢于挑战他王座的卑贱生物宣泄着它无边的愤怒。
一副人类挑战巨龙的古战场在路明菲眼前徐徐拉开，她看的有些痴了，是梦，一定是梦，只有梦里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画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明菲已经走到了窗边，她双手撑在玻璃幕墙上，她在看那条以一敌万的龙。
巨龙挥动双翼飞了起来，皓月在它伟岸的身躯下显得微不足道，它飞向了人类士兵最密集的地方，巨龙不再防守，它要主动进攻！巨龙高高升起，又极速俯冲，龙炎在高速的加成下杀伤范围不断增大，每一口蚀骨的龙炎都怒吼着抹杀地面上百上千的人类士兵。
它遮蔽了半片夜空的身躯是那样威严，就像是世间唯一的皇帝，所有血肉之躯见之必须臣服，否则便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去！
但路明菲却在它黑色与金色相交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悲伤，那是海潮般的，足以吞没群山的悲伤，巨龙没有掉泪，但又仿佛整片银河都是它泪水，路明菲无声地哭了，她轻轻捶打着玻璃幕墙，路明菲感受到了巨龙深入骨髓的痛，这一刻，她与巨龙心意相通。
“赵孟华他们欺负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路鸣泽走了过来，与路明菲肩并肩，“不对，应该是，你应该想什么？”
路明菲摇摇头。
巨龙好像有些累了，它的俯冲不再凶猛，它挥动着的双翼也已经开始颤抖，而地面上的人类却蟑螂一样的越杀越多，人类将旗帜高高地举起，他们看到了巨龙的疲态，他们唱着战歌出击！
“你应该想，我要把你们都杀了！”路鸣泽此刻的声音阴冷的像是魔鬼，全然没有刚刚可爱小男孩的样子，“可是我的傻姐姐却只知道哭，我好心疼，我好想把他们都踩成肉泥，但是没有姐姐的同意我做不到。”
路明菲出奇地没有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路鸣泽，瞳孔中有金光闪烁。
很快，交响曲行至末尾，路鸣泽又用头蹭了蹭路明菲，有些不舍地说：“姐姐我要走了，音乐就要停了，不过你不要太想我，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哦。”
说罢，他便撒开了搂着路明菲腰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你去哪？”路明菲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窗外是高楼林立的cbd，远方是万家灯火，没有巨龙，也没有战场，她从梦里醒来了。
她不信邪般地蹿到了窗户旁，拼命地揉眼睛，可是无论她做什么，那个古战场都像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你们刚才没看到么？外面有龙！一条很大很大的龙！”路明菲指着外面，对着古德里安他们喊。
“路明菲，那是你的灵视！”楚子航一跃蹿到了路明菲前面，他双手钳一样地扣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喝：“放松！放松！”
楚子航的声音像是庙里的洪钟，惊醒了处于梦境与现实边缘的路明菲，她这才意识到刚刚只是一场梦境，她越过楚子航看到了半跪在地上，咬牙颤抖着的古德里安与闭着眼睛手牵手靠在墙上的叶胜酒德亚纪。
“他们怎么了？”路明菲问。
随着路明菲的发问，他们三个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身上背着的大山被移开了，古德里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叶胜和酒德亚纪眼中的燃烧着黄金瞳，额头上是密集的汗珠。
“你产生了灵视，血统觉醒了。”楚子航简单扼要地回答。
“灵视？觉醒？那是什么？”路明菲问。
“你刚刚说的龙，就是你的灵视。”酒德亚纪走了过来，递给路明菲一面镜子，“看看你自己的眼睛。”
路明菲接过镜子，镜子里的女孩子是她自己没错，但是那对瞳孔现在却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这…我的眼睛怎么了？”路明菲惊道。
“你觉醒了龙族的血统。”古德里安恢复了正常，他也走了过来，边走边拍手鼓掌。
“路明菲，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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