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室外已经将至零下，苏市是沿海城市，冬日里的风很大，从袖口钻进的寒风直刺骨髓，许幼梨有些畏寒，一出门就被冻得直打哆嗦。
天气预报里说这是苏市难得一见的寒冬，气温降到了几年来最低点，她走在校园的街道上，头顶上放的梧桐树垂下星星点点的丝带在风里摇曳。
许幼梨无暇欣赏校园的风景，裹紧衣服将小脸埋在宽松的高领毛衣里，径直往目的地走去。
许是气温实在太低，这条酒吧街上的客人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少了不少，许幼梨这次有了方向，直直往“有间”走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得以喘息，她站在空调下方吹了一会儿，将手上僵硬的感觉吹散不少才张望着脸朝四周看去。
“有间”里人比上次还要少点，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围在一起小声聚着，舞台上是一个她没见过的歌手，正唱着不知名的小调，许幼梨看了一圈没找到目标，索性坐在吧台前安静地等。
漫天的射灯忽明忽暗地投射过来，就在许幼梨连续听完一首歌，喝完一杯果汁，兀自猜测他今晚会不会出现时，舞台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低沉的嗓音从麦克风里缓缓流淌而出，在昏暗的霓虹灯光下给原本的清冷的音色添了几分暧昧。
许幼梨心口一怔，循声抬头望去。
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清晰，五彩的霓虹在此刻黯然失色，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光影在他身上流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周围的声色都成为背景板，许幼梨忽然有一种天地间唯有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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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月数不清在酒吧遇到江沉舟后，沈司也终于仍无可忍：“你他妈一天天没有正事吗？尽来我这儿白吃白喝来了？”
江沉舟心安理得坐在vip卡座上，身姿懒懒靠在皮质沙发上，淡淡扫了他一眼：“我的情况，你不知道？”
沈司也十分清楚他的性格，才不信他的屁话：“你是那种江启明让你干什么你就妥协的人吗，你现在不应该正在费心思把他扳倒吗？”
江沉舟闻言依旧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抿了口茶，嗓音惫懒：“前半句说对了。”
“那后半句呢？”
江沉舟轻描淡写：“对付他，还不用费什么心思。”
受不了他逼王的气质，沈司也翻了个白眼：“那你一天到晚来我这儿凑什么热闹啊，来这儿连着坐了几天了，酒也不喝，就喝你那破茶，到点儿就走，你来干嘛来了。”
江沉舟把茶盏放下，转过去淡淡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提出：“我没记错的话，这茶，应该是你店里的。”
“……”
沈司也无语：“你到底来干嘛来了，别告诉我是李曜说的那样，什么给我招生意，我才不会信。”
酒吧大门被打开，外面的冷气往里灌，街道上嘈杂的声音传进来几句。
听到动静，江沉舟再次抬眼望去，看到了她。
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从沙发上起身，不紧不慢道：“那你想错了。”
江沉舟没有看到身后人瞠目结舌的表情，自顾往舞台上走。
立麦比上次低了些，他将它调整成合适他的高度，头顶的打光灯顺势落在他身上。
江沉舟想了一会儿，唱了首再遇见。
球状的射灯在头顶上放滚动，五彩的霓虹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光怪陆离，许幼梨觉得心脏漏了一拍。
他的声音低沉中不乏清冷，赋有故事感的歌词被他悠悠唱出，仿佛在她眼前铺开一段陈年旧事。
在他看过来的某个瞬间，许幼梨有种他们已经认识很久的感觉。
过了片刻，她才从自己纷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不知是于公还是于私，许幼梨趁着他不注意，拿出手机悄悄对着拍了张照片。
手机并没有被调成静音模式，随着照相键被按下，“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清晰入耳。
心快要跳出心脏，许幼梨做贼心虚般赶紧收起手机，她用余光悄咪咪瞥了眼台上的男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才小声地吐了口气。
粗略计算了一下吧台与舞台之间的距离，这声音他应该是不可能听到的，然而她却依旧特别心虚，有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羞耻感。
后半节的歌，许幼梨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快掩盖住男人温和缱绻的歌声了。
她微微垂首，听得心不在焉，直到酒吧内再次恢复安静，她才渐渐将心神归拢。
江沉舟已经从舞台侧边的阶梯上下来，那里没有光线，他重新消失在许幼梨的视野中。
只过了一会儿，许幼梨察觉到身侧坐了个人，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略微凝神摒气，轻抬眼帘朝身侧望去。
真的是他。
还未完全平复的心跳再次小鹿乱撞起来。
球状投射灯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影正浅浅落在他脸上，随着小球的转动光影流转，细碎的光晕如彩色的金箔般跳动在他眼睫上，昏暗的光线给这一隅镀上了一层暧昧的光。
两人离得很近，中间只容得下一人，许幼梨不敢打量太久就匆匆收回视线。
她性格很内向，甚至有点儿社恐，正在她努力思索该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站了三四个人。她们似乎也是周围的大学生，穿得朝气蓬勃，清爽又标志。
许幼梨看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羞赧地推了推她前面的女生，那女孩捋了下头发，清了清嗓子：“咳，那个，这首歌我也常听，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江沉舟淡淡拒绝，语气没有什么波澜：“不好意思。”
那女生似乎还想尝试一把，正欲开口，就被男人的动作打断。
吧台上的热水壶里摆放着免费的柠檬水，江沉舟从木质托盘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倒了一盏，迷蒙的雾气浅浅萦绕在上方。
“喝么？”
他把还散发着热气的柠檬水递到她面前，嗓音低缓地问了句。
“啊？”许幼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怔接过，“谢谢。”
兴许是看懂他动作间的意思，那几个小姑娘面上有些尴尬，匆匆离开了。
这里复又变得静谧，许幼梨喝了小口柠檬茶，酸甜的感觉弥漫在唇齿间，温热的暖意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全身。
江沉舟坐在漫不经心坐在高脚椅上，余光能看到身边的小姑娘一口一口喝着水，虔诚得像是在品茶一样。
过了片刻，他视线里又出了一双白皙的手，和在酒吧内亮得有些晃眼的二维码。
江沉舟抬了下眉梢，尾音轻佻：“这是，认账来了？”
许幼梨庆幸这里的光线不算好，不然肯定将她通红的脸颊暴露赶紧，她轻声解释：“不是……我只是特别喜欢听你唱歌。”
她点了下屏幕上的二维码：“和上次一样，也是小费。”
江沉舟依旧神色淡淡，思忖片刻，他没拒绝，同上次一样扫走了十元。
看到账单上的付款记录，许幼梨咬了一下下唇，踌躇措辞：“今天可以多点儿。”
江沉舟抬眼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应了声：“这么会做生意？”
许幼梨羞赧得眼里都漫出一层水气，她面部灼热起来，小声低估了句：“毕竟外加了点儿版权费。”
“嗯？”
她刚才的声音很轻，许幼梨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不敢再重复，怕他细问。
她理不直气也壮：“反正今天就是可以多点儿。”
“行。”
灯光流转，江沉舟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他抬了下眉梢，片刻应声答应，嗓音低缓。
“谢了，金主。”
酒吧内昏暗暧昧的光线仍在行流转，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多了一分平日里不曾有的缱绻。
拖着尾音的“金主”传入耳蜗时，酥酥麻麻的颤意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脑中，连心口都察觉到痒意。
她抱着手里的玻璃杯，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你还有别的工作嘛？”
“嗯？”
吴侬软语重新响起，许幼梨小声道：“不是有很多人排队么。”
他低声笑了声，连带着胸腔都略微起伏：“逗你的，没人。”
“哦。”许幼梨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会所时，那个服务生就曾经说过头牌出了会所去别的地方收益肯定大不如从前。
想起他可怜的遭遇，许幼梨有些于心不忍，低声安慰：“没事儿，现在天太冷了大家都不愿意出门，而且这里才刚开业，等过一段时间，人肯定会多起来的。”
江沉舟淡淡应了声，像是从嗓子里不小心溢出来的那样，他问：“那你呢？”
“啊？”许幼梨一下子没弄清楚他在问什么，她顿了两秒，轻弯下唇，似是保证，“我肯定会一直支持你生意的呀。”
球状射灯流转，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江沉舟转过身，眉梢向上抬起，好整以暇看向她。
似是怕他不信，许幼梨急急忙忙解释：“你声音真的特别好听，其实我之前失眠一直很严重，但这两次听你唱歌后都睡得很好。”
她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吧，我们之前确实存在一些小小的误会。但是我现在只是单纯支持你生意。嗯……就像粉丝那样，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江沉舟低低重复一遍她话里的关键词，声音轻得有些飘渺：“粉丝啊。”
他眼角轻挑，不置可否道：“下次想听什么？”
许幼梨有些受宠若惊：“啊，这里还可以点歌嘛？”
“本来是不可以的，不过么，”
灯火氤氲，他顿了一下，“我很宠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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