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嫁给我
我不知睡了多久，待到睁眼，天边已悬起一轮弯月。
我睡的香甜，裴荣却被我压到手臂发麻，被我轻轻一碰，便嘶嘶抽气。
“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甜，怎么忍心扰你清梦。”
他含笑看我，却让我面上一阵发烫。
我抿唇睨他一眼，看他替我做了枕头的份上，好心替他揉起了胳膊。
“饿了吧？想吃什么？”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趁机与我的勾在一处。
我摇摇头，许是饿过了，并不想东西。
“那我们去外面逛逛？”他诱惑我道:“民间小食种类繁多，帮你买些尝尝，看你喜欢不喜欢？”
我轻易不得出宫，便是出来，母亲也是不许我乱吃东西的，当下便有些意动。
看我点头，他眉眼笑开，突然俯身亲在我的侧脸。
“你……”
我瞪他，怎么总要被他无端轻薄。
……
我今日出行低调，虽所带侍从并不多，但玩乐时亦不想被人跟着。
但裴荣谨慎，命令他们隐于人群之中，只暗中保护。
裴荣将我身上狐裘系紧，又从马车上取来一个小手炉搁进我手里，最后上下看看，确定我除了头面皆遮掩结实了这才同我一起向前方街市走去。
我头次见识这种民间节庆，一时如同置身幻境之中，目之所及之物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竟感觉眼花缭乱，目光都不知往哪处放好了。
裴荣看我这样，时不时凑近我耳边为我悉心解惑。
我正看到兴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不知什么物什从我面前飞过，直直砸在了裴荣的下巴处。
“谁扔的花？”
我伸手接住，捻在手里细看，原来是支含苞待放的绢花芍药。
“别拿！”
裴荣哭笑不得将我手中花朵扔向路边，我尚来不及阻止，便眼睁睁看它在路人脚下捻作一团。
“你做什么？”
我心疼又可惜，我方才还想要带回宫去给母妃瞧瞧呢！
“你想要多少我都送你，但别人送的，你一朵都不能拿！”
“为何？”
我气恼，他竟如此霸道。
“你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他撩开我狐裘一点，探手进来，与我合手握在暖炉上。
“今天是女儿节，未出阁女子若是见着心仪男子便可向他投掷绢花以表爱慕，若男子收下，则表示你愿意同她交往，反之则丢掉。”
“还有这种规矩？”
我闻之十分惊讶，那方才……
我目光不自觉看向裴荣，他今夜穿了一身暗色绣金的外袍，长身玉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偏一张脸生的面如冠玉，夜幕之下也难掩其俊逸。
“怎么了？”他瞧我看他，脸色有丝茫然。
我看他这样，莫名觉得他是心虚，方才那朵绢花堪堪打在了他的胸膛，岂不是他招来的蜂蝶？忍不住讽刺道:“怪不得你怕我将花捡去，原来是想自己留着，可惜那花被你错手扔在别人脚下，再捡不起来了！”
“什么？”他茫然更甚，待反应过来后，便立刻贴近我促狭笑笑：“你莫不是在吃醋？”
“胡说！”
我脸皮发烫，才不肯承认，恼怒将怀中暖炉收走，转身而去。
然刚走几步，迎面便遇着了一位小姐，她眼神羞涩的看我一眼，一言不发将手中丝帕塞进我手里，便仓促离去，留我怔怔看着手中丝帕，局促顿在原地。
“莫要看了。”
手帕被追来的裴荣拿走，他一脸醋意，吃味道:“再不丢掉，那位姑娘便要折回来以身相许了。”
他毫不怜惜将那方素净手帕丢在脚边，还状似无意的踩了一脚，面上才心满意足。
一路之上，又几次被人掷花投娟，我头次遭遇这般大胆行径，颇有些手足无措，幸好被裴荣帮着挡下来，连同自己收到的，皆被他毫不怜惜丢在地上。
宫中逢节亦会精心准备，使尽奇珍异宝用来装点，但规矩也繁多，并不如民间这般随意多趣。
裴荣与我各自在小摊前选了一盏河灯，便不约而同往水边走去。
虽是冬日，但河水尚未完全结冰，我们到时水面已经飘了许多盏，点点烛光将河水装扮的好似一条银带。
“这里河灯太多，再放恐怕要被挤掉，找个清净些的地方比较稳妥。”裴荣朝四周看看，向我指了一处稍远些的地方，说道:“那里如何？”
“嗯。”我点点头，将怀里河灯又搂紧一些，宫中亦有放灯的习惯，但鲜少有男子投放，是故我心中再想，也从未试过。
初冬时节，草木大多已经蓬黄，不堪其重般匍匐在地，尽管我十分小心，还是差点被绊倒，幸好被裴荣一把扶住。
“小心，这里太黑了。”
“嗯。”
我咬咬嘴唇，没挣动任他握着我的手向前走。
月朗星稀，幸得明灯点缀，无边月夜倒也不觉孤寂。
我俩牵手又行了一段，终于在河边寻到一处背风的平坦河口。
“就这儿吧。”
裴荣让我离水边稍远些，侧头冲我笑笑出乎意料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笔来。
“你……”
我惊讶，他竟是有备而来。
他将笔交到我手中，狡黠一笑的又掏出一小盒墨汁来。
“辰曦先写，看这河灯许愿是否灵验。”
我听他这样说，亦忍不住心中好奇，霑了些许墨汁便在灯上写了起来。
他在旁边几次想看，都被我侧身挡住。
我写过以后，又让他写，他倒大大方方并不避讳我，只不过我不看就是了。
我俩将写好的河灯放到水上，慢慢看它越飘越远，与万千明灯融为一体。
“你许了什么愿？”
他到底忍不住，等到河灯飘远，他便又来问我。
我瞟他一眼，拒绝道:“母妃说过，心愿只能自知，告诉他人便不灵了。”
“当真？”他挑挑眉，忽然粲然一下:“我倒觉得未必。”
“我许愿辰曦永远同我在一起，爱我长久。”
他目光灼灼的看我，好似有星河坠入其中，明亮到我不能直视。
我忍不住面上一红，下意便捏紧袖角，垂首慌乱躲避他的目光。
“辰曦，我想吻你。”他这样说着，不待我反对，便将我下巴抬起低头将我吻住，柔软双唇相贴，发红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我好似被迷心智，任他予取予求，终是耐不住手脚酸软只得依靠在他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双唇才被他依依不舍放过，我不敢抬头看他，面红耳赤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辰曦，你同我一起去北境可好？”
他让我抬头看他，语气郑重满是期待。
我忍着羞涩慢慢抬眼看他，目光自下而上从他脸上轻轻扫过，最后与他眼神交汇沉溺其中，再难自拔。
“……好。”
与裴荣互明心意，又被他揽入怀中半晌，这才他倒规矩，只珍而重之的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发。
我心中欢喜却又忐忑，我这般同他许定终身，母妃那边我该如何交代，离京千里已是不孝，若再被她知道我是同男子一起，恐不能让她含饴弄孙，她不知要多失望，母妃只有我一子，我又怎愿让她伤心。
定北候爷戎马一生，却只有裴荣一个儿子，若是因我而断了将门香火，我岂不是更成了大隋的罪人，思及此越发不安起来。
“辰曦？”裴荣轻唤一声，将手臂微微松开，垂:眸看我：“是不是冷了，手凉的厉害。”
他单手抱我，另只手与我十指相扣轻轻在他唇上一压，又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我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心伤。
“辰曦，你有心事？”
许是我过于沉默，他终是察觉出我的异常。
“我害怕。”
“怕什么？”他奇道。
我眼眶泛酸，忍了又忍到底抹不去心头那丝委屈：“你是将门之后，却和男子在一起，你父亲不会怪我么？”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他失笑，揉揉我肩膀将我再搂紧一些：“你难道不知道，我自小是如何长大的？三不五时便要被他挑错打上一顿，你我心意相通，在他眼里顶多算是离经叛道，只要不是通敌卖国，大不了被他抽得狠些，是不会被打死的，况且，他是侯爷，你也是侯爷，且还是被赐皇姓的长乐候，谁敢给你脸色让你不乐。”
他看我被他的话语逗到忍俊不禁，越发口无遮拦：“以后你嫁来我们裴氏，做了我裴荣的媳妇定要一心向我，替我做主，万不能同公爹一起欺负了我去。”
我正笑得开怀，待反应过来，又要捶他。
“我是男子，要嫁也是你嫁我，喊我母妃一声婆婆。”
“好，好，好。”
他脸皮倒是厚，听我这么说，竟嬉笑着应承下来：“待我回去洁面净身，明日备足了厚礼立刻进宫去拜见公婆，介时还要劳烦您从旁多多替我美言几句。”
“哈哈。”
他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直笑到我脸皮火烧火燎似烫起来，不假思索，反驳道：“你又不能生养，我母妃才看不上你。”
“那又如何，只要……”
我面红耳赤看他逼近，见他目光狡黠晦暗，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坏笑，心中顿感不妙。
灼热气息随他未尽之言涌入耳道，漫漫清风自耳畔倦倦而过，却吹不散溢满而出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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