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陈年旧事
“”司天台推测今夜有雪，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冰晶般的雪粒子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因早有准备，殿室内四角皆燃着炭炉，星火明明灭灭，热气凝聚于室不仅不觉得冷，反而应着外头雪景，越发衬的殿内春意盎然。
我将手中毛巾绞干，重新搭在裴荣额上，他精神看着比刚醒时好了一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的动作。
等我忙完准备重新坐回床边的矮凳上时，他连忙开口道:“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你也上床来躺一躺吧。”
说罢，不等我拒绝，便将身侧羽被掀开一角。
我斜他一眼，本想拒绝，但看到他腹部伤处那圈厚厚的白色绷带，便有些心软了，他最知怎么拿捏我，定是故意将那处露出给我看。
“上来呀，辰曦。”他又叫我一声，一双瑞凤眼被他刻意大睁，生生变成了滚圆的杏眼。
“少装可怜。”
我虽嘴硬刺他一句，但到底看在他身体有伤的份上，还是称了他的意。
他阴谋被我揭穿，脸皮也不见红，反而对我眯眼一笑，那双细长的瑞凤眼顷刻便又换了形状，生生弯成了一轮弦月。
我匍一躺下，便被他不规矩的将手握住，他似极为满足，看着我脸，叹喟一句:“好久没抱你睡过觉了。”
我闻言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被你抱过睡觉。”
“怎么没有，是你忘了吧。”
他似有些不悦，羽被之下重重捏我手心一下，提醒道:“六岁那年，你为躲避一条恶犬，吓到一头扑进我怀里，我为了帮你赶跑它，生生被咬了好几口，你母妃夸我勇敢，便留我在宫中住了一宿，你还把你最喜欢的糕点拿给我吃，说是喜欢我，要和我做朋友，晚上非要和我睡在一起说话，谁知你睡相那般不好，将被子都卷了去，我被冻醒，又不敢叫人，只好抱住你，和你挤在一起，这才抢到些被子。”
他说的言之凿凿，但那是我六岁时的事，我也记不大清了，又窘迫至极，我当然不会随便承认，便道:“你说的我早就忘了。”
“我就知道，”他似有些沮丧：“那次之后我再没机会入宫，一晃两年，我才在太学再见到你，你当时被宫人簇拥着进来，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滚边狐毛斗篷，别提有多漂亮、可爱了，我想叫你，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便从我身边走开了，我当时既失望又伤心，一猜便知道一定是时间太久你将我忘了。”
他说的是我第一天入太学的情景，我开蒙较晚，母妃担心我在太学无法适应，便派了好些宫人陪我，还因此遭了太傅大人的斥责，不几日便将那些宫人都遣了回去。
看他为此事耿耿于怀到现在，我也不觉有些歉疚。
“我，我那时真的没认出你。”
“我知道，”他看我这样，又用指尖轻轻挠挠我的掌心，哄我道:“所以我后来为了让你想起我，才整日围在你身边打转，心甘情愿做你的‘小跟班’。”
我与他躺在一处，羽被之下，掌心相贴，相距咫尺连彼此的瞳色都看得清楚，他看我有些愣然，羽睫轻闪两下，笑道:“怎么？莫不是感动到想要以身相许了？”
“胡说八道！”
我闻言面上一红，将脸别开，萦绕心头的千思万绪瞬时便散了个干净。
过了片刻，他忽然在旁轻声道:“外面的雪下的好大。”
‘嗯？’
我闻言抬眸看向窗外，方才零星掉落的雪粒子不知何时已化作了鹅毛大雪，正如四月飞絮般洋洋洒洒，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我被窗外的雪景迷住，痴痴看了片刻，心中渐渐升起一股离愁别绪来。
“北境的雪会比京城的大吗？”
‘会，但永远也比不上京城这样美。’
……
我昨夜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正窝在裴荣怀里。
我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查看他的伤口，还好，绷带之上雪白干净，应是没有碰到。
我放下心来，朝他额上摸了摸，入手温热，与正常体温无疑，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昨晚絮絮叨叨在我耳边叨扰半夜，我睡到梦里，尤觉耳边不太清净，他也不知何时睡得觉，直到现在也还未醒。
我坐着看他半天，忽然记起他昨夜说过的话，忍不住慢慢朝他靠了过去。
他说我睡姿不好，也不知真假，但他睡姿倒是不错，安静宛如孩童。
他高热褪去，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是嘴唇还略微有些干涩，不知他梦里在做什么美梦，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在浅笑。
我俯身又凑近些，目光细细在他脸上扫过，寻着他昨夜的话，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眉眼，口鼻，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我竟真的好似从中看出了那个小男孩的影子。
我正看得出神，却忽然听得裴荣低笑出声:“看够了吗？‘’
随即便见他慢慢睁开眼睛，直直看进我的眼里。。
我愣了愣，慌忙坐直身体，假装若无其事道:‘你醒了！’
‘嗯，你一动我便醒了。’他低笑道。
我暗自咬了咬嘴唇，他竟戏耍我。
正准备向他发难，突然听见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辰曦，是我，你和裴荣起身了吗？’
许是怕打扰我们休息，二哥声音特意压得很低。
不知为何传入耳中却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欸……’
裴荣用手压着伤口慢慢坐了起来，忍笑凑近我身边，言语暧昧道:“二哥来了，问我们起了没。”
我原本只觉怪异，被他一闹，顷刻意过味来，连羞带恼，顺手捞起一旁枕头，对着他便是一顿乱砸。
‘好痛，好痛，辰曦饶命。”
他口中虽一迭声的向我讨饶，但面上却无半点悔改之意，仗着我不敢真的打伤他，竟趁我不备在我脸上偷亲了一口。
‘辰曦。’许是听见动静，二哥在外面清咳一声，叮嘱道:‘你们闹起来小心些，不要碰到伤口，一会儿洗漱后别忘了向你母妃请安。’
片刻后，殿外便响起了二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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