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其实两只大鬼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
阴气无形无影，是恶和邪，也是残暴和凶戾造就的血和怨，像遮天蔽日的黑暗，滋养了无数鬼怪。
而对于人类而言，阴气是刮骨、凌迟，是坠破理智的疯狂，是撕碎心肺的折磨，是浑噩中毁灭灵魂的绝望，是无法触碰和解析的蒙昧。
——所以，管理者的这种手段，嘲讽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两只大鬼都是这么想的。
苏青柠并不知道它们的想法。
她看着这“鸡柳”：被炸得酥脆的面包碎微微一动，便像下起了金黄色的雪，迸发出更为浓郁的油香。
【某种油炸物：无毒。原材料不明，像是垃圾食品，吃了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黑心商家试图无本万利而打造出的新品）】
苏青柠无视括号里那些的（真）话。
她的视线在“无毒”和“不一样的效果”这两处停留了片刻。
她走到了葛高轩面前。
葛高轩已然神志不清。
鬼怪幻象如同坠挂在他神经上的冰棱，虽然未将他拖入恐惧，但却依旧让他觉得莫名的战栗。
而被香味唤醒的饥饿瞬间如海啸般席卷他的神智又重重砸碎。
但真正让他意识模糊，让死亡的“走马灯”在他眼前敲锣登场的是他身上的鬼面疮。
五个鬼面疮像大小不一、却同样活灵活现的五张脸。
它们像成熟饱满的果实在葛高轩身上挂满。
大概是已经意识到苏青柠不喜噪音，所以五张疮面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嘻嘻的笑声，只是保持着大大的笑，上下嘴唇紧紧闭合，所以这笑就像锋利的弯弧，仿佛要切割肉块，而尖锐与眼睛连接，像眼珠正融化成黑色液体腐蚀表皮……
疮面极度扭曲。
但却与葛高轩的脸有着诡异的相似。
苏青柠在他那一堆debuff中找到了已经快到头了的“回光返照”。
这意味着这个npc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
苏青柠不再犹豫。
她将热腾腾的炸物塞进了npc的嘴里，然后撕开疮面下的裂口，将手指伸进去探寻。
“小程，在哪？”
“……就，在下面。”
苏青柠的动作尽量快且准。
她掐住细溜的丝缕，确定npc的血条在微微上浮后，使劲地拽了出来。
葛高轩疼得浑身冒汗。
他胳膊上的那张鬼面疮也极度扭曲，五官胡乱窜动，乌血肉般的眼珠逐渐瘫软、腐烂，最后像凝固的血痂般脱落大半，悬在眼眶外，露出内里微微鼓动的新鲜血肉。
汗水将鲜血稀释成略微浅淡的嫣红，浸透葛高轩的衣服。
葛高轩喉咙里的哀嚎因为饥饿和虚弱最后变成了宛如破风箱般的不匀喘气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大口大口的氧气灌进肺腑，被流淌的血液送进四肢五骸，就像逐渐充满气的气球一般。
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有劲起来。
葛高轩以为他这是神经遭受剧烈疼痛的刺激后产生的反射反应。
但是两只大鬼知道不是。
疫鬼清晰地感知到它的那一小缕阴气融进了人类体内——就像下了一场纷纷的大雪，厚厚的雪层散发出的寒凉将“害虫”冻死，而融化后的雪水又孕育着新生——本该激起猛烈痛苦和折磨的、血和怨凝成的阴气居然化为了生命复苏的养分。
明明只是多了一层油腻的外壳！
疫鬼觉得难以置信！
但它分明感觉到那阴气“叛变”，扭转方向，像恶犬般狠狠撕咬本属同源的“病”。
疫鬼无法控制自己。
它开始一阵阵地发抖。
连带着其他人身上冒生的鬼面疮也都齐齐发出仿佛鬼哭狼嚎般的、刺耳的“嘻嘻”笑声。
‘杀死管理者！’
‘必须要杀死衪！’
‘吃掉衪的皮囊，绞碎衪的魂魄，让衪无法思考、无法留存！’
——如果它的阴气反而哺喂了人类，那……
疫鬼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苏青柠揉了揉莫名发痒的耳朵。
她照旧将掏拽出来的肉须传给了一号餐厅，然后给葛高轩喂了些温水和正常的食物。
虽然葛高轩身上其它的debuff还在，但是“回光返照”已经消失了。
说明这方法确实有效。
但苏青柠实在分不清那些血淋淋的肉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感受到血肉的颤抖和痉挛时，总觉得难言的情绪波动。
“毕竟术业有专攻……”
苏青柠嘀咕了一句。
她转身，将晒干的“白大褂”拿了下来，递给了方佳奈。
她又在背包里尽力翻转，找到了勉强能充当手术刀的细锐骨片和跟镊子完全不搭边的两根细骨指。
方佳奈：“……”
管理者的意思昭然若现。
方佳奈想要拒绝。
但她的喉咙又干又涩，仿佛因恐惧而涌出的汗水全倒灌进嘴里，盐分腌渍了她的声带。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抬手接过这些东西。
厉鬼落进她手里便如蟒蛇般扭动，似乎想要绞断她的腕骨直至颈骨。
而她还要将这件衣裙披在身上。
管理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方佳奈竭尽全力，才能只微微哆嗦便披上了这件“白大褂”。
她攥紧几根如同寒冰刀般的碎骨。
她慢慢地走到了葛高轩的面前。
厉鬼在她后背，像是要撕开她的皮，钻进她的肉里，将她连骨带肉都像果核般挤出来。
刺痛让她的脊柱难以挺直。
但厉鬼逐渐覆盖全身的阴气也的确让她在没有别的帮助的情况下看清了葛高轩体内那些深浅不一的、如蛇虫般蠕动缠绕的东西。
她模仿着管理者的动作。
她用骨片将伤口割开，然后用两根骨指夹出那些软烂粘腻的肉。
她的手心被刺得到处都是小口。
但因为身上的厉鬼，反而没被鬼面疮的“病气”钻入体内。
方佳奈最后还记得将伤口缝合。
剩下的三个鬼面疮弄完，她的头发也被汗水打得透湿。
她抖抖索索地想要将“衣服”脱下，还给管理者。
管理者却露出嫣然笑意：“方医生，你果然是个优秀的医生，能帮我也处理一下吗？”
衪将胳膊伸出。
衪胳膊上的鬼面疮已经萎缩得像营养不良的苦瓜，五官只像是大小不一的疙瘩。
‘这是试探还是只是借口？’
方佳奈的眼前一黑。
蠢蠢欲动的厉鬼也瞬间收敛企图刺进骨头吮吸骨髓的念头。
一人一鬼难得念头一致：吾命休矣。
但管理者就那样笑盈盈地盯着他们。
衪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笑起来也应该是顾盼生姿般的娇艳，但不知为何，哪怕是大鬼，都能被这双眼睛震慑到惊动魂魄。
仿佛这里面隐藏着灭世的痛苦和怨气，承载着恐怖的威压。
厉鬼动都不敢动。
方佳奈也难以动弹。
她用力地咬住自己的腮肉，在满嘴的腥气溢出前，终于抬起了手。
苏青柠移开了视线。
虽然没有麻醉，但她的痛感设定的是20，所以基本毫无感觉。
她只是想把做好的东西从一号餐厅拿过来。
单纯拔出寄生物并不行，还得配上“食补”——双管齐下，内外兼修。
苏青柠这么想着，将热腾腾、甜糯糯的“红烧肉”给拿了出来。
苏青柠：？
一号餐厅内，朱欣看着消失的红烧肉，心脏因为紧张微微缩起。
她以为这是管理者的考核。
这份“工作”目前来看真的很好。
所以她真的非常希望自己做饭的手艺能得到管理者的认可。
而朱欣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盘“红烧肉”的确香味滚滚，连疫鬼都死死地瞪着那氤氲热浪中隐约的阴诡之气。
然后它在管理者将肉递给其他人类后，用鬼面疮腐化后的灰捏造的分/身，抢走了那缕仿佛被烟火味传染了的阴气！
苏青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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