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五时

乔琳的情绪不太对劲,  了解她的基努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有点担心地走到她身旁，摸了一下她的头，低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乔琳微微对他笑了一下,  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们就得进入拍摄状态。乔琳尽情地把情绪沉浸在女主角安的状态里，假装现实的烦心事都不存在。

        可能是剧组拍摄进度真的已经接近尾声了，总之导演允许了瑞凡比剧组提前一天返回洛杉矶。

        艾瑞斯告诉乔琳，瑞凡得了重感冒，导演想让他休息一下，调整情绪。

        瑞凡在电话里告诉乔琳,  他会在26号那天抵达洛杉矶,  万圣节前夜瑞恩和华金都会来洛杉矶见一位导演,  问她有没有时间跟他们聚一下。

        “万圣节前夜？10月30号吗？”

        乔琳当然想去见他。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拍摄日程能不能去。最近她的剧组一直在调整拍摄安排。

        瑞凡在电话里几乎是在求她出现。

        乔琳承诺她会尽一切努力去见他。

        乔琳联系了在这期间一直陪着瑞凡的助理艾比。艾比给她讲述了片场发生的一切。

        导演和主要女演员之间有非常大的创意分歧，而后者有着非常著名的难搞脾气。瑞凡想要从中调停,  显然适得其反,  他们之间也开始有了矛盾。

        瑞凡对自己的角色也越来越不确定,  太多太长的台词让他阅读起来很困难，他几乎要丧失了能演好的信心。

        片场气氛非常紧张，又遇到了危险的暴雨天气，导演离开自己座椅几分钟后,  座椅就掉到了悬崖边上。

        艾比说,  瑞凡对整个电影都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人会命丧于此。

        乔琳听完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阵。

        艾比似乎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觉得他可能又在酗酒了。拍摄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清醒,  但是一离开片场，我不确定。没人敢跟他当面对质，艾瑞斯也不行。乔琳,  只有你能问这件事，他也只可能对你说。”

        这也是乔琳最担心的事情，突然的情绪失控可能会让他又开始酗酒，或者酗酒又开始让他情绪失控了。

        她尝试跟制片协商能否调整她的拍摄安排，避开万圣节前夜，这样她就能离开片场回北洛杉矶去。

        尽管导演也不愿意难为她，但是显然他们的日程并不宽松，最终导演只能承诺他可以保证在10月30日当天6点前全部收工。

        这部戏根本没有夜戏，所以这承诺是在说那天绝对不加班。

        乔琳只好更卖力地工作。基努明显觉得她情绪不好，非常担心她，可乔琳什么都不说。

        30号中午乔琳又一次跟瑞凡通了电话。他告诉她《黑血》的制片人为他在比佛利山庄的日航酒店定了房间，瑞恩和华金也已经到了，他们一起见了《甜蜜的背叛》的导演。

        瑞凡告诉乔琳他最近很累，只想在酒店待着，他会在酒店等着她收工。

        “我爱你，rosebud。”

        乔琳温柔地回复说：“我也爱你，honey  bear。”

        之后乔琳就投入到了拍摄中去。今天拍摄的镜头是公交车内乘客们的文戏，拍摄难度不高。他们很快就完成拍摄了。

        结果下午五点的时候摄影指导检查胶片，发现摄像头焦点有问题。

        导演大发雷霆，把对焦员狠狠地骂了一通。

        所有人不得不被迫返工，今天六点前一定是无法完成任务了。

        乔琳很是烦躁，却也不得不继续工作。

        拍摄间隙的时候，基努把她拉到一边，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琳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我和瑞凡约好了今天见面。他回到洛杉矶了。”

        基努闻言松了口气，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心下又有点酸涩，安慰道：“别担心，你们今天一定会见上面的。大家都很熟悉今天的工作，我们很快就能做好的。”

        乔琳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还好今天的拍摄内容对光线要求不高，剧组整体加班了4个小时，直到晚上九点他们才完成全部重拍工作。

        拍摄结束后乔琳又累又饿，不停地打哈欠。琳达这时才告诉她，瑞凡之前有打来电话，听说她还在加班工作，就要琳达转告乔琳，他不能在酒店继续等乔琳了。

        瑞凡今天本来有个朋友儿子的生日派对要参加，而且瑞恩和华金都想出去逛逛，去酒吧之类的地方玩。瑞凡必须得带着他们去。瑞恩和华金都不满21岁，如果没有成年人，或者说像瑞凡这样的名人领着，酒吧的保安不会让瑞恩和华金进去的。

        听到可能要去酒吧找他，乔琳不由得有些头疼。她讨厌在又累又饿的情况下去酒吧这种又吵又黑的地方，现在她需要的是食物和休息，而不是更多酒精。

        可她得去，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着车钥匙向自己的道奇走去。

        基努叫住了她，要她坐自己的车去，“你猜我会让你一边打哈欠一边开车吗？”

        乔琳笑着看他，“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有说服力！”

        基努双手合十，向她微微鞠躬，“公主殿下，随时为您服务。”

        乔琳飞起一眼扫了他一下，然后从善如流地坐上了基努的副驾驶。

        从他们的拍摄地点威洛布鲁克开车去日落大道大约有20英里，差不多要花45分钟。

        乔琳坐上车后就开始给瑞凡的移动电话打电话，并暗自希望这家伙有记得把电话带在身上。

        瑞凡总是忘记带他的摩托罗拉。

        还好这次他还记得自己的女朋友随时可能联系自己。乔琳很快接通了他的电话。

        “你在哪儿？”

        瑞凡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我们在布拉德的派对上，就在好莱坞山这里，你记得他吗？”

        乔琳回想了一下，然后转头问基努，“你知道布拉德利·格雷格的派对在哪儿吗？”

        基努点了一下头。乔琳就在电话里回复说：“等着我，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那儿了。”

        瑞凡却说：“baby，flea在毒蛇屋等着我，他想跟我一起演出，我不知道你到这儿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里了。”

        乔琳有点生气，“你怎么回事？难道我要整晚都到处找你吗？”

        瑞凡用一种乔琳很少见的油滑腔调道了歉，承诺说会在这里等着她来。

        挂掉电话后乔琳一直在生气，基努试图讲几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没能成功。

        大概路程过了一半时，乔琳在一个红灯路口开口了，“对不起，这是我们的问题。你开车送我，我还迁怒你。”

        基努伸出右手把乔琳左脸颊的碎发顺到耳后去，“没关系，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乔琳有点烦躁地把头发散开，玩弄着手上的皮筋，“我不知道，这让我头疼。他心情不好，我想是这样。”

        基努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沉默着开到了目的地。基努在车上等着，乔琳下车去找瑞凡。

        派对上人真的很多，乔琳费力才穿过人群走到瑞凡身边，华金和瑞恩也在。有个穿皮夹克、头发向后梳的男孩正在跟瑞凡聊天，看起来不熟的样子。

        乔琳走到他们面前。瑞凡已经看到她了，瞬间就笑得特别开心，“hey，那是我的女孩儿！”

        乔琳没笑，“你醉了吗？”

        瑞凡显得很兴奋，抱着她说：“没有，baby，我太爱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乔琳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他一定是喝了酒。她朝那个油头男孩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这孩子脸突然涨红了，好像想跟她说点什么。

        他看起来有点眼熟，可乔琳没心思想这事，注意力只放在瑞凡身上。

        她掐了掐瑞凡的脸，试图让他正常点，然后扭头问瑞恩还想去酒吧吗？

        姐弟两都点了点头。乔琳只好带着这三个“孩子”一起去，走之前她朝那个陌生男孩笑了笑作为告别。

        离开的路上，乔琳扭头问瑞恩那个油头孩子是谁。瑞恩说是那个《男孩的生活》的男孩子。

        哦，是那部电影。乔琳回想起来了，6个月前上映的电影，有罗伯特·德尼罗出演，这孩子在里面表现很好。

        乔琳不由得感慨，好莱坞总是有新人出现，难怪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后面有老虎追一样，压力大得不行。

        好莱坞，永不满足，不是吗？

        这孩子有个特别的名字，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听起来像意大利裔。

        乔琳很快把这次偶遇抛在脑后，只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男朋友身上。

        离开派对后，他看起来清醒多了，最起码他能正常地跟基努打招呼。

        乔琳非常庆幸基努今天开的车是辆黑色奔驰，所有人都坐得下。然后他们向着毒蛇屋进发。

        那是两个月前约翰尼·德普和人合伙买下来的酒吧，乔琳没去过，据说很不错，很多好莱坞玩家喜欢在那里玩。

        毒蛇屋就在日落大道上，非常近。乔琳靠着名气带着瑞恩和华金很顺利地通过了前门的保安，尽管他们三个都不满21岁。瑞凡和基努已经走在他们之前，去找朋友去了。

        分开进去是乔琳要求的，这里长期驻扎着几个狗仔，乔琳不想有任何花边消息。

        红辣椒乐队的flea跟约翰尼·德普是好朋友，他们经常在这里演出。瑞凡跟flea是好朋友，跟德普算是认识。乔琳不是很喜欢他的这几个“朋友”，flea的朋友圈太乱了，尽管flea本人还可以，乔琳还是不喜欢他们来往。

        她总是想起红辣椒前吉他手hillell  slovak死于药物过量的事，还有第二个吉他手约翰·弗鲁西安特去年退出的事，圈内有流言说约翰现在毒瘾很大。乔琳知道约翰是瑞凡的朋友。

        最起码瑞凡现在还好，她不觉得他在用那些东西。所以目前这还是瑞凡自己的事，乔琳不能也不打算横加干涉。

        过了一会儿，瑞凡回到了乔琳的卡座上。他看起来有点沮丧。

        “flea说他要跟约翰尼上台演出，他们那个p乐队。今晚人太多了，没有我的空。”瑞凡有点抱怨地跟乔琳这么说。

        乔琳喝了口啤酒点点头，并试图在人群里寻找基努。往常在这种地方，她都不会觉得不自在。可瑞凡今天有点奇怪，这让她不舒服。而且她还得注意瑞恩和华金，不能喝得太多。

        德普的p乐队跳上了舞台，大明星德普梳着《艾德·伍德》里的奇怪发型，挥舞着牛仔帽，舞池里所有人都很嗨。

        乔琳这时终于找到了基努的身影，他在跟一个辣妹说话，却也心不在焉地到处看。乔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招手，试图把他叫过来。

        瑞凡在她身旁跟一个熟人说话，那又是一个乔琳不喜欢的朋友。

        这时乔琳突然听瑞凡叫起来。“该死，这里面有什么？你放了什么？”

        她扭头去看瑞凡，发现他表情痛苦，呼吸急促，几乎昏迷。

        乔琳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人给了他一杯东西，他居然真的傻瓜到一口闷了。

        乔琳立刻怒视此人，质问他：“你该死地给了他什么？”

        男人显然也慌了，“只是一些速球。”

        乔琳开始拼命回想自己上过的急救课程，速球是今年秋天洛杉矶开始流行的一种速溶混合麻醉品。这种药物很容易导致过量死亡。生理上已经戒断的人突然摄入也是很容易猝死的。

        乔琳想起自己的纳洛酮喷剂，连忙颤抖着手从钱包上把它拆下来，用在瑞凡身上。

        基努已经发现情况不对，跑了过来。乔琳要他和华金把瑞凡架到洗漱间去，然后她开始拿着肥皂水给他洗胃，尝试催吐。瑞恩拿着乔琳的电话跑去给艾瑞斯报信。

        酒吧里开始有人发现不对劲，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瑞凡这时候开始清醒了，他说他刚刚吃了一点安定。乔琳心沉了下去，担心药物混合会导致急性中毒，继续要他催吐。

        他不想去医院，但在乔琳的坚持下他们从后门离开，去了离这里只有一英里的塞奈斯西达医院。

        幸而乔琳坚持，就在他们抵达医院的那一刻，瑞凡又昏了过去。

        医生很快接手了抢救工作，乔琳冷静地跟医生说明了情况，一旁的基努却注意到她的手不停地在抖。事实上，基努也吓坏了。华金紧紧抱着瑞恩，两个孩子红着眼眶一言不发。

        乔琳坐在抢救室外，靠在基努肩头，沉默地等待着结果。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瑞凡突然对她说，“baby，你知道吗，在这个疯狂的行业里，我很难保持清醒。你是我唯一的罗盘，是我唯一的船锚。”

        她当时只以为他是在说情话，笑着回吻了他。现在想来，他身上那些她一直觉得无法碰触的地方，他一直试图掩盖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乔琳的眼泪默默流了下来。在她的社工实践里，曾经有位洛杉矶的社工对她说，在洛杉矶，随便说个你知道的种类，日落大道上的贩子们总能给你搞来。那儿就是一个该死的麻醉品超市。

        这位前辈还说，洛杉矶的麻醉品是戒不完的，只有越来越多。

        基努默默地用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乔琳只觉得，这一夜，真是太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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