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以敬虔为得利的门路（十五）

走进甬道，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魏白发现这是一段黑色大理石地面的长廊，每隔一段距离会有盏壁灯，散发出一星半点微弱的光亮。

        在任务之前，魏白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段路，走进长廊后，他额头就冒出了冷汗，双耳产生轻微的耳鸣声，依稀记起心理医生之前的诊断说明，“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相信你对这类病情应该不陌生，你的症状非常典型，焦虑、持续性回避、失眠多梦这些都已经表现出来……”

        魏白清楚地记得，那是他最后一次去做咨询，持续的心理治疗历时三年之久，终于在那次得到相对不错的诊断结果。

        “虽然典型症状都有呈现出来，好在你心态调整得不错，一直配合做心理疏导，症状程度不算严重，应激反应也不是特别强烈，只要不受到与当年类似环境的直接刺激，没有太大问题。”

        这位几年来帮魏白做心理疏导的医生，已经成为他的熟识。

        这个和蔼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冷静自持的少年，对警察职业却有着异常的坚持，忍不住宽慰后生几句，“放心吧，你现在的心理状况，应付入职心理评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回忆到这儿，魏白重新抖擞精神，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平稳下来，这条甬道并不是高度一直持平，隔一段就会有几级向下的台阶。

        魏白身体挨近右侧的墙壁，手虚扶着墙体，入手平滑，他才发现两侧竟然都贴着质地高档的金黄色墙纸，再加上脚下光滑云纹的大理石地砖，长廊的装修意外的华丽。

        感觉走了快有十分钟，在第六次走过五层向下的台阶后，魏白抬眼看见一名服务生打扮的男子，戴着上半边脸的面饰。

        对方先一步，伸出左手拦住魏白，扫了一眼他领口的徽章，右手默默把藏在背后的匕首收回去。

        耳鸣声没有阻碍魏白的大脑思考，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枚硬币，食指和中指将它们并排夹住，仍然是二阴一阳排列，亮给服务生看。

        对方看完一言不发，递给魏白一副面饰，同样是上半张脸，示意他戴上。

        魏白强压密闭黑暗环境带给他的压迫感，将面饰套好，如此，只露出了流畅的下颌线和微薄的唇形，以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服务生等人戴好面饰，向暗处退几步，将身后的门轻轻拉开。

        一道强光从门缝迫不及待倾泻而来。

        魏白眯了眯眼，待适应强烈的光线，往前走几步，发现竟然是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餐厅，回头看身后，自己进来时不起眼的小门已经关上，同样，也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进来一位新客人。

        到了明亮开阔的地方，他的焦虑、耳鸣等症状明显减弱下去许多。

        魏白的微型耳麦里忽然传来沈舒宸的声音，“怎么样？顺利到地方了么？”

        “嗯”，魏白轻声应答，举步往前走去，餐厅布局是围绕整层的一圈环形，走到护栏边朝下看去，大致算来上下一共三层，除了最下层，其余均是如此布局，底层是摆满格式桌椅机器的大厅。

        魏白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各区域划分清楚，骰子、扑克、麻将、老虎机等等，各色赌博游戏一应俱全，人声鼎沸，喧哗声从楼下隐隐传上来，一眼扫过去，几乎没有闲置的局。

        沈舒宸还在“黑廊酒吧”的边上卡座，耳中传来魏白的回应，“没错，的确是一家中型规模的地下赌场。”

        魏白沿着护栏将这层转一圈，从赌场的规模和布局来看，入口应该不止刚刚一处，果然在这层与之相对的位置，又看见一道小门，他揣测着，估计是类似的出入点。

        “魏白，你现在的信号位置，是在黑廊酒吧东北方向，四百五十米左右，地下深度四米的位置”，耳麦里传来在街边车里负责接应的薛锋的声音，魏白的衣服口袋里，装着微型信号发射器，薛锋在车上信号接收定位仪上，能清楚知晓魏白身处的位置。

        此时，沈舒宸、魏白和薛锋的通信耳麦在一个频道，故说话交流相互之间都能听见。

        沈舒宸确认魏白已经安全潜入，转身出了酒吧，从外街向魏白的方位靠，“地下四米？他的上方是什么建筑？”

        薛锋对照地图信息，“从地图上看，是一家连锁酒店，名字叫铂丽大酒店，占地六千平左右，共五层楼。”

        魏白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也轻声交流情况，“赌场面积一千平不到，共三层，我现在正处在最高层，看周围应该是餐厅，下面还有两层，分别是大厅赌场和一些包厢，推测包厢里也是不同赌局，但具体情况看不见，目前只发现两处出入口。”

        沈舒宸了解清楚大致情况，“我现在正在往魏白所在的方向靠，薛锋先查一下这家酒店的背景，赌场开在它的地下，我不信酒店老板会不知道。”

        距离酒吧不算远，沈舒宸脚步飞快，说着话就到了铂丽大酒店的街对面，“魏白你优先找出与卢传森有关系的赌友，或是发生过冲突的，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注意自身安全。”

        “明白。”魏白提着铝皮小箱，顺着楼梯向一楼赌场大厅走去，还没入游戏区域，先看到门口显眼位置的吧台，他虽是第一次来这类地下赌场，但里面规矩还是清楚的。

        他将箱子递给吧台后面的服务生，示意对方清点，“全部换成筹码。”

        服务生没少遇见过带着现金来玩的公子哥，轻车熟路将钱点清，魏白这小箱子里，装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元现金，换成等额的筹码，摆满透明方正的一小盒。

        魏白在场子里转悠一圈，玩法很多，但大部分还是以扑克和骰子为主，厅里不禁烟，走哪有人吞云吐雾，烟雾缭绕，魏白微不可查地耸鼻又皱了皱眉。

        每一桌的赌徒兴致都很高涨，整个大厅人声鼎沸，表面上看大家输赢均是有来有往，没有人出千闹事，但据狗蛋说，卢传森断指就是因为在此处赌博时与人发生了冲突，由此看来，这里并不像现在所见那样平静，暗里门道和这些赌徒的背后势力究竟什么，还真不好说。

        卢传森嗜赌成性，但财力微薄，魏白整个场子看下来，估摸着卢玩不起那种大额赌局，故停留在了最多人玩的万元场。

        他看了看，规则很好理解，牌桌是玩二十一点扑克，押注封顶一万，也就是说一局下来闲家最多输一万，若是开局两张拥有黑杰克，算赢两倍赌金，闲家则最多赢庄家两千，从规则上看，整体对闲家有利。

        魏白先在一旁围观几把，从荷官发牌，开牌，到拼点数，庄家和闲家各有输赢，目前都没有发现什么出千的迹象，他熟悉规则后，也落坐加入牌局中。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打探消息，但又不能让别人察觉，因此，魏白表面还在专注牌局走势和输赢。

        果然，他一入座，大家就发觉是个新面孔，虽然都戴着面饰，也只是半露半掩，是常来的老主顾还是第一次的新人，这些在赌场里浸淫多年的，耽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赌桌上连同魏白一共六人，他的位置在相对靠左的一侧，坐在他正对面的是个穿着红色吊带裙，褐色大波浪卷发的女子，曲线曼妙，皮肤白皙，戴着面饰红唇尤为显眼，虽看不清全貌，但论气质打扮，必定是个美艳的。

        该女子率先开口，“弟弟看着很面生，第一次来这玩儿？”

        魏白一听刚好，有人可以帮助他打开话题，便接到：“是啊，来这地界儿旅游，朋友介绍来这儿玩两圈，许多规矩不懂，您给指点指点？”

        魏白换上点北方城市口音，装作远方外地的旅人。

        旁边瘦小男子一听这话，立马道：“嘿！那您算是问着儿了，我们彭姐是咱们这场子里出名的交际花，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儿。”

        瘦小男人右手边坐着的是个膀大腰圆的胖子，和他形成鲜明对比，那名男子肥头大耳，面饰戴在他脸上，只堪堪遮住一小部分，还有大片的肥肉被挤得露在面具外侧。

        那胖子声音浑厚，开口说话之前先笑两声，浑身的肥肉都抖上三抖，“吴老三，几日没见，还上赶着拍小彭的马屁，尽盘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呢？”

        吴老三干笑两声，“哪能啊？我啥样我心里有数，怎么高攀得上，我就乐意当彭姐身后的小跟班。”说完，满面堆笑朝着女人，“对吧彭姐，小弟还指望您罩着呢！”

        女人红唇一勾，“你表现得好，我在华哥面前自然少不得提你几句。”

        魏白听女人这话头，心中一动，她和狗蛋口中，这间赌场的老板华哥，想必是认得的。

        这么一来，当初卢传森在此地闹事，这位彭姐估摸着也有所耳闻，当时就在现场也说不定，于是魏白故作好奇打听：“听说前段时间，这里发生了流血事件，是真的假的？”

        牌桌上的几人听魏白提起那件事，脸色都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彭姐脸上也不好看，朝自己右边的中年男子瞟一眼，有些紧张的问魏白：“打听这事儿做什么？你和那丢了手指的小子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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