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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Chap.56


Chap.56

        纪峣回到公寓,迎面扑来一股饭香。

        他将手里的礼盒放到鞋柜上,探头去看厨房,发现蒋秋桐正系着一条围裙,在那笨手笨脚地炒菜。男人听到门声扭头看了一眼,对他凄惨的外表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纪峣现在的样子是真的丑,他半边脸因为那一巴掌留下了淤血就不说,两只眼睛因为流泪的缘故,此时****,像是一对核桃。他“嗯”了一声,声音也是哑的。

        他脱了鞋,去卧室换了衣服,然后也钻到了厨房,随即惊呆了。

        料理台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别看老蒋动作那么笨拙,这些菜卖相居然很不错。其实纪峣现在毫无食欲,甚至只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就那么大睡好几天,然而他还是装出了一副很惊喜、很嘴馋的样子。

        他凑过去嗅了嗅,吃惊道:“这些是你叫得外卖么。”

        蒋秋桐瞟了他一眼,凉飕飕道:“你说呢。”

        纪峣故意抬杠:“我说这是外卖。”

        蒋秋桐举起木铲作势要拍他的头,纪峣嘻嘻哈哈地闪开了。两人闹了一会儿,纪峣把菜端出去,问:“今天是什么节日么?还是天要下红雨了?从来没有下过厨的蒋老师蒋教授蒋大爷居然做饭了——我是不是得打电话给思远,让他带瓶酒回来?”

        蒋秋桐顿了一下,扭头问纪峣,用很认真地、仿佛确认什么的语气问:“你要于思远回来,对么?”

        纪峣:“????”

        他正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听男人这么说,懵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蒋秋桐难得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他出差去了,有点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纪峣无知无觉:“嗯?要多久?”说完又笑,“别是昨晚干完心虚了吧,怕我找他茬,先溜了哈哈哈……”

        蒋秋桐配合地提了提唇角。

        两人坐下开饭,纪峣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蒋秋桐哪怕在这种关头,还是有点羞赧了,他微微偏过头,掩唇轻咳一声:“味道怎么样?”

        ……味道一般。

        既不像有些厨房白痴那样,做得完全没法入口,或者直接是能够把人弄到医院的黑暗料理;也不像被埋没的厨房天才一样,做出的食材美味得不得了,一口下去闭着眼就仿佛能看到天堂。

        就是规规矩矩的,非常平庸的红烧肉的味道。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很好吃!”

        蒋秋桐笑了一下,点了一根烟:“其他的菜也都尝尝。”

        纪峣刚才哭得太多,还吃了一堆周黑鸭,此时胃里梗得难受,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一样都尝了一点,把男人夸上了天,还照了相,说要发给于思远。

        蒋秋桐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的围裙还没摘下来,此时抽着烟,倒是奇异地没有违和感。他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知道么?我小时候的愿望,并不是搞科研。甚至我很讨厌科研人员。”

        “?”纪峣叼着一根菜叶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他,样子有点傻。

        他以前听于思远描述过他大表哥的童年,在他还不知道那人就是蒋秋桐的时候。听于思远的话,他概念里那时候的蒋秋桐,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小男孩,不哭不笑,做事完全凭书本赋予他的逻辑那种。

        这样的蒋秋桐,也会有“讨厌”的东西么?

        蒋秋桐继续道:“那时我爸妈非常非常忙,找了一个保姆来照顾我。我觉得那个保姆好好啊,给我做饭,陪我看电视,和我聊天,小时候不知道那种感觉是开心,长大以后回头想想,那时候,其实我是很开心的。”

        他的感情和别人不太一样,钝感而麻木,遇到了纪峣以后才好了很多。很多时候,别人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的事,蒋秋桐要过很久以后,才能通过分析明白,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受。

        “后来语文课上写作文,题目是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别笑,老题材了,每一代人都会写。当时班上的人都写相当科学家什么的,我不想,我爸我妈我全家都是‘科学家’,没劲透了,我写,我想当保姆。”

        纪峣“噗”地笑了。

        蒋秋桐也笑了一下:“真的,我当时觉得,什么都没有保姆强。我就想学做饭给家人吃——我那时候以为保姆也是家人来着。结果我的作文获了奖,我班主任是个马屁精,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了我爷爷——就是那个前阵子打了我一顿的老头儿,你猜他老人家怎么做的?”

        纪峣猜:“拿鞭子打了你一顿?”

        蒋秋桐摇了摇头,掐灭了烟头:“他把那个保姆辞退了。从此我吃了二十多年的食堂和餐馆,再也不想进厨房。”

        纪峣筷子尖一颤,拼命回想刚才的态度有没有冷淡,有没有给老蒋充分的、爱的鼓励。回想了一会儿,他确定自己没有冷淡,给了鼓励,顿时安心了,继续听故事。

        蒋秋桐是个闷骚的男人,于思远当年正式收心跟他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叭叭叭了个干净,蒋秋桐却不,到现在为止,他对自己的过去都提得很少。今天他难得有兴致说一点,纪峣哪怕现在只想长睡不醒,也一副开开心心的表情听着。

        说起来也怪,本来纪峣还提心吊胆着怎么解释自己的眼睛,可平时一向敏锐的男人今天就像瞎了似得,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纪峣也就半是心安理得半是惴惴不安地继续装傻了。

        “今天我想着,我还是给你做一顿饭吧。然后我买菜、洗菜、切菜、做菜,从你出门以后我就开始准备了,结果弄了一天,等你回来那会儿我才弄完,”他局促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有点笨?”

        纪峣赶紧拍马屁,我蒋哥最聪明最天才了,这可是你第一次下厨云云。

        蒋秋桐清潭般的眸子里荡起一点笑意:“有你这句话,值了。”

        纪峣后知后觉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扯了扯唇角,强笑:“老蒋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蒋秋桐不答,反而指了指书房:“你去看看。”

        纪峣的心都揪紧了,他啪得一下放下筷子,提步就往书房走。一打开门,他就惊了。

        于思远曾经很委屈地向他抱怨这个房子太小,连衣帽间都没有,他的衣物甚至只能放到衣帽间去。但是纪峣只是笑,笑完以后哄着于思远,说以后我们换个大房子住。当时于思远可高兴了,可后来张鹤搬了过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刚才进家门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他可以告诉他们,他打算换个房子,于思远可以放下他所有的衣物,蒋秋桐可以放下他所有的书。那个房子只有他们三个,没有张鹤,没有温霖,如果蒋秋桐不反对,他们可以再养一条狗。

        然而书房里,于思远的东西全部消失了,拥挤的书房此时看起来空空荡荡。

        纪峣再没察觉到不对他就是个傻子了,他扭头问跟过来的蒋秋桐:“怎么回事?”

        蒋秋桐淡淡道:“思远就是个胆小鬼——他走了,走之前,他拜托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纪峣想笑,他真的笑出来了:“对不起?他哪点对不起我?”

        “他说他对不起你,因为是他把这件事捅给了张鹤知道。”

        纪峣的脑子“嗡”的一声,头晕目眩。

        这句话让他险些没站稳,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蒋秋桐又点了支烟,却没抽,而是站在门口,看着烟雾袅袅上升:“你刚才才从张鹤那过来的吧?挑明了?张鹤怎么说?”

        纪峣脑袋都木了,胃里刚才咽进去的菜此刻在翻滚,梗得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

        “猜不到。张鹤这人太迷了,在我心里,他拒绝和接受的概率是对半开。”蒋秋桐说,“所以我不知道,你哭是喜极而泣还是伤心欲绝,你回来是想寻找安慰还是想把我撵走。”

        纪峣简直觉得他昨晚和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场笑话,他也真的笑出声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他走了,为什么你还没走?”

        蒋秋桐看着他:“总归要有个交代。”他又问了一遍,“张鹤接受你了么?”

        纪峣擦掉眼睛笑出来的眼泪,问:“于思远真走了?你确定么?”

        “真走了,今天早上我给他打包的行李。说在你把他撵走之前,他自己走比较有尊严。”

        纪峣说:“我不信,我要打电话给他。”

        他拨了于思远的电话过去,对方已关机。

        这和被温霖拉黑时一模一样。

        蒋秋桐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要叫他回来么?你和张鹤没有成么?”

        纪峣脑中嗡嗡作响,他不信邪地拨了好几遍,可听筒里传来的仍是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

        蒋秋桐还在不断不断不断地向他确认,你能原谅于思远么?你跟张鹤到底怎么样了?

        如果我想掰弯张鹤我干嘛跟你们玩3P?

        如果我真的恨上于思远了我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如果我跟张鹤好了我怎么不在进门的时候就给你讲?

        我犯贱?我傻/逼?我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笑!

        太可笑了!!!

        纪峣将手机摔到地上,砰的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

        “……”

        纪峣喘着粗气和男人对视。

        他很想吼蒋秋桐,让他闭嘴,但是他知道蒋秋桐是无辜的,甚至刚才还给他做了一桌子的菜,他只能摔手机,可蒋秋桐大概是误会了,男人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才冷冷道:“你对我发哪门子邪火。”

        纪峣头痛欲裂,他恨不得把自己撕裂了,他用力按着脑袋,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蒋秋桐的脸和于思远的脸重合在了以前,他们在攻击他,拿着刀要分开他的身体,眼前忽然一花,又变成昨晚他们三人行的时候,他被蒋秋桐玩着嘴巴,要他叫,而于思远打开了门。

        他心里有个声音说,打倒他们,他们在伤害你,打倒了他们,你就可以关上那扇门了。

        快点打他们。

        纪峣痛苦道:“闭嘴。”他知道这声音是什么,他好转已久的躁郁症有发作的迹象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放松,没关系,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想想快乐的事,没关系,不要紧张,你马上就会恢复的。”

        两个声音不断地回响,而蒋秋桐就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注视他。

        不要去想那些事……它们令你很痛苦……不要去想……分心……

        他费劲地从那团泥沼或者说是漩涡中挣脱,扯开话题:“对不起,我刚才情绪不太好。老蒋,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的情绪也不对劲?”他甚至还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难道你也要走?”

        对,蒋秋桐一直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但今天他显然也很焦虑,从他刚才一遍又一遍的确认里,纪峣很明显的感受到男人压抑的烦躁。也正是这种态度,让本来就混乱的纪峣被感染,变得更加混乱。

        蒋秋桐沉默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纪峣。他一字一顿道:“我给思远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这个,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考虑。”

        会考虑什么呢?他们一个没问一个没说,却都明白。

        蒋秋桐不想说他今天目送于思远离开时有多压抑,目送纪峣离开时有多难过,于思远匆匆叫他打包行李时,他是什么心情,而发现这份文件时,他又是什么心情。

        他是在发了多久的呆以后,才决定为纪峣下一次厨房的。

        他实在不是个善于表达内心的男人。

        纪峣接过来一看,是当年他和温霖在拉斯维加斯办的婚姻证明,下面还有他和温霖的签字。

        “这只是……!”这只是结婚play而已,他们根本没有去大使馆登记认证,这只是一份无效的文件!

        蒋秋桐紧紧盯着他:“这只是什么,说啊,给我一个解释。”

        给他一个解释,他就愿意原谅他。

        他只是……他只是迫切地想要他解释一句,哪怕随便说一句什么,都好。

        “只……”

        电光火石之间,纪峣在乱糟糟的思绪里终于找到了一根线头。

        他忽然恍然大悟了。

        对啊,他为什么要解释?

        当时他跟于思远达成3P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吃过了就扔”么?

        他不是为了帮助这两兄弟走出执念,迎接美好新生的么?

        不是说好了只有他们厌烦了,想走就走,他绝对不会挽留么?

        为什么他竟然真情实感了,竟然还想他们一起长长久久?

        于思远在这个时候借口怕被他赶出家门所以提起离开,不是顺理成章的金蝉脱壳么?

        他为什么还煞笔兮兮地打电话去确认?

        是了,是了,没错。确实,他发现了,他就是犯贱,就是傻、逼,就是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大家都演得好好的,你忽然真情实感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尴尬?

        人家于思远已经做好选择了啊,甚至理由都给他了,他只要接着这个剧本继续往下走就可以了。

        他又看向蒋秋桐,男人抿着嘴唇,眉毛是蹙着的。

        对于这种老派的人来说,契约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可能今天和昨晚的一切,对于于思远来说是解脱,可对于蒋秋桐来说,大概每一件都是折磨。

        纪峣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的重影,时不时出现雪花屏,脑袋很痛,心脏很痛,哪里都痛,他克制着自己不失态,不被蒋秋桐发现端倪。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这时候最该做的就是像蒋秋桐求助,可他不想。

        当初他们是为什么又重新搞到一起的?就是因为医生和病人的角色扮演啊!

        于是纪峣反问:“所以,如果不给你解释,你就走,是么?”

        蒋秋桐瞪大了双眼:“……”

        他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表情,这样看,竟然很可爱。

        在满脑子的群魔乱舞里,纪峣竟然还有闲心想,老蒋真好看,我想亲他。

        他一口气道:“没有解释。没和张鹤成。不想叫于思远回来。我恨透了他,也恨你。”

        最后指了指大门,加了最后一个字:“滚。”

        那两兄弟怎么想的呢?

        赶快玩完吧、撑不下去了、求你们在一起吧、别霍霍别人了、给我个痛快算了。

        他不是傻子,一看他们时冷时热的微妙态度,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他转身进了浴室,把门锁上。

        喏,痛快给你们了。开心么?

        外面传来响动和说话的声音,纪峣一概都不想理会,也没心情理会,他也理会不了。

        光是控制自己不要再一次上头,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没脱衣服,就那么将自己整个儿泡进浴缸里。

        水流淹没了他,耳边只有静谧的水声,世界一片安静。

        这是他在美国时,一个墨西哥男孩儿教他的。

        那个男孩是个gay,很穷,父亲吸毒过量死了,他偷渡到了美国,在纪峣喜欢去的一家夜场打工。那段时间是纪峣最迷茫的时候,这个男孩儿给纪峣说了这个方法,为了安慰纪峣,还把自己经历的很多事告诉了他。

        作为感谢,纪峣给了他很多小费。

        那个男孩儿曾对他说,最不能理解他这种人,有钱有貌,有体面得不得了的身份,在夜场里是大家追捧的对象,猛1口中那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瓷器”,竟然会为了莫名其妙的事那么痛苦。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只有他们换一换,纪峣就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大概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有,所以才会去追求那些在普通人看来,奢侈无比的东西吧。

        他躺在浴缸里,仰头看着一串又一串的泡泡。

        我无法体会你风餐露宿、被人呼来喝去的痛苦,可是,我此时的难过,确确实实,也是我难以承受的啊。

        其实他今天回来的时候,是带了礼物的。

        他始终惦记着今早于思远扔掉的洗漱用具,所以买了一份家庭洗浴套装。他找了又找,才找到了这么一家卖三人份礼盒、他们又都很喜欢的牌子。

        他付账的时候,看着里头一式三份、摆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毛巾牙刷漱口杯,觉得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以后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可惜了。

        几天后。

        C国,当地时间下午三点。

        于思远一脑门子官司,他们家在非洲有一个大项目,出了大岔子,他急匆匆就赶了过来,当地武装军队发生暴乱,基站几乎被摧毁干净,眼看局势控制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能和国内联系。然而现在交通系统全部瘫痪,他想回去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他先给二老报了平安,二老态度很奇怪,欲言又止的。

        他就给纪峣打电话,心情惴惴的。

        当时离开得太匆忙,他甚至是逃到非洲来的,就是指望着回去以后能卖个惨,试试能不能从死缓争取成有期徒刑。

        电话却打不通。

        他又打给蒋秋桐,可蒋秋桐也没接。

        他心里有了不妙的预告,给大姐蒋春水打电话问情况。

        结果蒋春水第一句话就把他问懵了:“你以前带回家的那个‘季峣’,和秋桐是什么关系?他出柜是不是为了那个男孩?”

        于思远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Next:

        ——“徐叶叶,你这样好像我妈。”“神经病吧你,你妈给你擦脸时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我妈没给我擦过脸。”

        ——“所以,我是楚门?”“对啊,恭喜回到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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