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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遮云亭巧遇


墨夷旻禛自那日以后便再没来过青梧宫,又过几日,夫人们也不再来了,只有沁湉和云思俭每日照例过来看她。

        悉心调养了几日,虽然因为玉玺的事,有些不安,幸好脚上的伤没受心情影响,外伤已经结痂,淤青也慢慢消退了,能落地自如行走了。

        不过,这暂时是个秘密。

        云思俭觉得她的伤恢复得不好,都是整天窝在宫里所致,于是提议:“到园子里去坐坐吧,没准心情一好,兴许这伤明天就好了呢。”

        一旁的沁湉也极力劝她,没办法,她虽没什么心情,总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园子里十分热闹,数位夫人簇拥着一位颇为美丽的女子,正在说笑逗趣。

        “这些人一天吵吵嚷嚷,谁红跟谁玩儿,好没意思!我就看不得她们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沁湉眼睛朝她们略微一扫,扬眉道。

        云思俭脸色微变,道:“咱们别过去了,怪闹的,不如到云卧园去。”说完,也不管褚灵和沁湉答应不答应,就自顾自吩咐下人将茶点搬到云卧园。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印象并不深刻,褚灵仔细瞧去,瑶弋在那几位夫人中,的确非常出挑,她记得她年纪并不大,但在一众女人当中倒也应付得得心应手,十分老练。

        她们准备不声不响的过路,不想瑶弋眼尖,老远见着她们,倒大大方方过来见礼。

        举止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只是脸上那股热情的笑容,让褚灵有些不安。同居妃位,她实在没必要这样。

        瑶弋有着一双可以与褚灵烟媲美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眼底泛着水光,明媚清澈。

        这是一双天生让她产生不了好感的眼睛。

        云思俭也郑重回礼,褚灵坐在轿上不大方便,只好冲她点头微笑,沁湉抱手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云思俭拉她,她干脆侧过身子,道:“她这样儿的,本公主不伺候!”

        这话一出,几个人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了,云思俭看向一语不发的钟褚灵,不知该如何是好,褚灵做一个无奈的表情,并不想参与其中。

        倒是瑶弋反应快,道:“是我不懂事了,打扰了两位姐姐和公主游园。”

        还是云卧园清静,这里的景致并不出众,地方也不大,但花木却出奇的好,花开缤纷,树木高耸入云,从高处看,楼阁尽被隐藏其中,浑然一体,不得分明。

        她们要去的遮云亭,是这里唯一的高处。

        与往日不同,今日守卫尤其多,这些人并不是云思俭宫里的。

        果不其然,她们被人拦下了。

        “娘娘!公主!君上正在亭中饮茶。”宫人道。

        云思俭的心没来由沉了一下,鹤龄宫她也不是没去过,他何时这般回避自己过?只顾站着悲伤。

        沁湉一听,立刻上前,把那宫人一推,道:“你是谁?连我也敢挡!让开!”

        这一闹,没让他们退开,反而围上来几个带刀侍卫,褚灵吓了一跳,忙道:“公主!也许君上在议事,我们别过去了。”

        “他到这儿来议什么事!”她也不硬闯了,后退了两步,朝亭中喊道:“四哥!四哥!”

        褚灵被她闹得胆战心惊,墨夷旻禛的脾气最是阴晴不定,公主他自然舍不得怪罪,只怕这帐最终会算在她们头上。

        很快,墨夷旻禛就出现了,沁湉先发制人道:“四哥,我要上去,你的侍卫提刀阻拦。”

        只一个眼神,内侍就将那几个侍卫当下叉了下去,任他们怎么声嘶力竭求沁湉,她都只冷冷看着,这口气,她怎么都得出。

        “公主在王宫内,畅通无阻,若有阻碍,重罚不赦!”内侍用一种尖细却威严的声音宣布道。

        上了楼,钟褚烟也在,她坐在墨夷旻禛身边纹丝不动,见了她们,只向沁湉行礼。

        沁湉眉头一皱,道:“你怎么在这儿?”

        钟褚烟干笑一声,并不回答。

        “起来,我要坐这儿。”沁湉走过去,不客气地用大拇指和食指去拎她的衣衫。

        眉梢一挑,强忍着怒意,钟褚烟起身相让,本想绕到墨夷旻禛另一边落座,却被云思俭抢先一步,她只好原地踌躇了半晌,在对面坐下。

        方才,云思俭一上来,墨夷旻禛就伸手牵她,可见他们感情依然稳固,并不像云思俭说得那样,褚灵想,或许只是因为他身边的夫人越来越多,她有些失落罢了。

        钟褚烟为缓解尴尬,只好跟褚灵搭话。

        “怎么?姐姐的脚伤还没好?”

        在人前,她们总不会撕破脸皮的,这是她们唯一的默契。

        “嗯。”褚灵淡淡道。

        话题引到她身上,在坐的都下意识去看她的腿,虽然有长长的裙子遮掩,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探究。

        沁湉有些愧疚,道:“要不是因为我,灵姐姐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褚灵忙道:“那都是我分内之事,公主切莫再放在心上。”

        “这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云思俭也关切道。

        她见墨夷旻禛还在看那伤腿,有些局促,下意识就想收腿躲避他的目光,但终究还是没动,只低头看着茶杯,不想被人过分关注。

        不妨钟褚烟伸手过来,道:“我帮姐姐揉揉腿,总是这样坐着不动,血脉不畅,自然好得慢。”

        说得好听,她不过想探探虚实。

        褚灵任由她边揉边掐,手只紧紧抓住茶杯,过了半晌,实在痛疼,才道:“我自小多病多舛,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妹妹不必担心。”手在桌下去拂开她的手。

        “姐姐何必如此见外”她不肯松手,依然揉,抬眼冲她狡黠一笑,道:“只是,姐姐得施先生亲传,功法了得,缘何避不开一匹马?以前姐姐也骑马的,却从未受过伤。”

        “灵姐姐还会功夫?”沁湉好奇道。

        她心中勃然一跳,随即道:“别听她玩笑,我若会,那时定带你飞起避让。”

        “也是,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让她蒙混过去。冷静之后,又不由得细想,似乎并没有在墨夷旻禛面前泄露过这个秘密,终于放了心。

        腿上的力道丝毫未减,褚灵脸上都疼得泛出汗水来,云思俭看不过,想她受伤这么久,钟褚烟这个亲妹妹都不曾去探望,偏在君上面前来献殷勤,道:“烟妃,休息一下罢,褚灵那条腿现下没什么感知,这样揉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像全然没听见,她依旧揉,沁湉来气,走过去就打开她的手,道:“让你别揉,没听见么?我整日守在青梧宫不见你去,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被沁湉这般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番,钟褚烟不好跟她硬碰硬,只得暂停了手,却并不死心。她分明有知觉,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为何还要这般装模作样?不就是想因此装可怜,找机会与君上亲近!实在可恨!

        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过她,等着瞧吧!

        “你若想回相府,就争点儿气。”墨夷旻禛漫不经心道。

        “回相府?”钟褚烟疑惑。

        “灵姐姐,这好好的,为何要回相府?”沁湉有些不舍道,她走了,谁陪她玩儿?

        褚灵解释道:“我听闻父亲身体抱恙,便请求君上应允回府探望。”

        “父亲抱恙,我怎么不知道?”钟褚烟立刻道。

        可大家丝毫不在意她的质疑,只当没听见。

        沁湉放了心,道:“王妃回府不是小事,让四哥陪你一道去。”说完,看向墨夷旻禛。

        “君上念我脚伤未愈,已答应一道去了。”褚灵忙道。总不能让他说是自己死乞白赖要去的吧,唉,他要一道去,那她这趟回府还有什么意义?白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真的?四哥。”沁湉有些意外,激动地问道。

        墨夷旻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沁湉喜出望外,道:“这就对了,褚灵姐姐有哪里不好,你总这样漠不关心的,依我看,就比那个什么瑶弋好上百倍。”

        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这话大概也只有沁湉敢说,不过,他一定又以为是她唆使她这般说的,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上次在临月宫,他就警告过自己,别打沁湉的主意。

        呆呆坐着,她已惊得不敢说话,其他人似乎也都在等待他表态,安静得不像话。

        只听,他轻笑道:“想不到后宫诸夫人当中,你最中意她这个闷葫芦。”

        沁湉冲他笑笑,并不说话。

        “臣妾惶恐!”钟褚灵低头道。

        云思俭适时便岔开话题,道:“君上今日怎么想起到这里来?”

        钟褚灵长舒一口气。

        “随便走动走动罢了。”

        好多天没见到墨夷旻禛,云思俭有说不完的话,沁湉也时不时插上一句,几人聊开,气氛也就没那么紧绷了。

        满桌的糕点,几乎被沁湉挨个尝了个遍,褚灵瞧在眼里,觉得她十分可爱,便把面前的几个碟子也往她面前摆。

        她吃东西十分刁钻,这一点跟墨夷旻禛一样,两人都是只浅尝一口就搁开。

        余光瞧见身边的钟褚烟在摆弄面前的面糕,很是专注,心情放松,开始观起景来,在这亭中,相隔不远的翡翠园和香霏亭可尽收眼底。

        忽然,她脸色一滞,似是看错了,定睛仔细一看,那片烂如血阳的海棠已经不在那里了。

        “妹妹在瞧什么?”云思俭问道。

        头都没回,还在仔细确认,道:“云姐姐,那片海棠好像不见了。”

        云思俭也向香霏亭望去,“咦?前几日还好好的开着花,怎么……”

        “是寡人叫人拔了。”墨夷旻禛不以为意道。

        云思俭错愕,“君上为何……”

        “看着碍眼。”

        回过神来一想,他哪里是看那海棠碍眼,分明是看她碍眼。那里还有几个宫人穿梭,分明是刚拔不久,想必今天是专程为海棠而来,并不是他口中的随意走走。

        自己不过采了点制茶,他便要把成片的花给毁了。

        真相虽不那么难以接受,但心情却一下子再难恢复。

        嘴边突然被塞了一个百合酥,那力迫使她不得不咬下一口。

        “这园子里要什么花没有,姐姐不必为几棵海棠伤心。”钟褚烟把褚灵咬过的百合酥搁在桌上,说道。

        褚灵用手绢擦嘴角的碎沫时,把百合酥吐在了手绢上,若无其事道:“那花开的那样好,有些可惜罢了。”

        那花开了月余,每次从它身边过,她总要多看上几眼,跟云思俭在它面前闲聊,与沁湉在它身边看话本,像失去一位挚友一般,心情挡不住地低落。

        百合酥被钟褚烟下了毒,此刻,她舌底已经麻了,整个下午,她再没开口说过话。

        临近傍晚,毒才解。

        那天,墨夷旻禛随云思俭去了栖栾宫,沁湉不愿去,便留下陪钟褚灵用晚膳。

        沁湉用过饭食,便睡意来袭,一个劲地打着哈欠,强打精神跟褚灵说话。

        “妹妹怎么了?”

        “不知为何,十分困倦。”

        “时间尚早,只怕这时候回宫歇下了,半夜醒来睡不着,不如到我榻上休息一会儿,我把余下的话本看完,待你醒了,说与你听如何?”

        这些新话本是裴霖差人送的,都是上野城中很有人气的佳作。

        正看到精彩处,丢不开,沁湉便欣然答应,便差人伺候她睡下,不一会儿,呼吸沉重起来,褚灵知道,她睡熟了。

        又过一个时辰,芮儿进来,问道:“娘娘,要叫醒公主么?”

        收起手中的册子,褚灵道:“想是今日园子逛得有些累了,她睡得正熟,现在叫醒,于心不忍,就让她歇在这里吧,你跟若鹿安排一下,让临月宫的婢女在偏殿歇下。”

        “是!”

        芮儿退下,唤小七进来伺候褚灵洗漱。

        当夜,夜阑人静,四壁无声,院内并无异动,丑时一到,褚灵穿上夜行服,轻手轻脚地开门而出,很快就隐没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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