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爱笑的人，总有悲伤的事

青青草场，数百目光为观，不是舞台胜似舞台。

只可惜一人泰然自若，一人却毛躁不安。

“何必在意他人眼光，还是担心因我而事后被追责？”看出了程发轫的状态，崖山遗老笑着说道。

“我死的早，还没您老这么豁达的境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归有些不舒服。”程发轫对于面前的中年男子，有种由衷的敬佩。那是士子忧国忧民的情怀，是读书人的心怀天下的气度。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畏惧他人眼光看法作甚。”崖山扫视一周，目光在苏因等人商讨之处停留的略久些。

“我原本以为会有些不同，没想到而今虽然表现形式变了，其实质内涵依然如故。这天下依然无趣的很。你，”

说到此处，男子有些纠结，程发轫一想就明白过来，开口道“以历史论，我虽在前；但以人生论，你是前辈。你喊我名字就好。”

“好，总算有点唐人的气度了。”  崖山笑笑继续对程发轫说道“程发轫，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的复活，并非什么好事儿。这背后，我总感觉隐藏着什么，只是层层迷雾遮盖，我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我奉劝你一句：切莫矫枉过正，为欲望遮蔽了双眼。多想想你觉醒的均衡之道。”

“你怎么知道？”

“我觉醒的能力是，心想事成。”

“！！！这样也可以？！”程发轫整个人都无语了，这不等于带着作弊器在身上。

给程发轫有这能力，他肯定说我要无病无灾长生不老，我要武功天下第一，谁都打不过。

“守株待兔不可取也。按后来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要只看到你能看到的，这一切的背后，必然都会有相对应的付出。”看出来了程发轫所想，崖山解释到。

“走了，我要去探查你我复活的原因。若有消息，我会传讯给你。这个送给你。”崖山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递给了程发轫。

程发轫接过来，只见这还是一本线装书，竖版排字，自右往左书写而成。

书名《中庸》。

“谢谢。我会……，”程发轫说着话抬头，却发现面前已经没了人影。环视四周，远处的人也都一脸茫然，似乎都没发现中年男子崖山遗老是怎么消失的。

唯有一直在地面挣扎的王家人，身上的重担似乎消失了，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的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都没敢对程发轫放狠话。生怕那能力神鬼莫测的男子在程发轫身上留下了什么后招。

过了许久，人们确信那平平无奇的男子是真的走了，才终于活跃起来。

呼啦啦一群人都围拢向程发轫，七嘴八舌的追问着男子的信息。

当然，没人敢明面上对程发轫不利。

程发轫自然也不能一概拒之，只是关于男子的身份，他自然也不会随便透露。

一波又一波人来了又走，程发轫被团团围住，想逃都没法逃。

终于待夜幕降临，到了晚餐时间，人们才陆续离开。程发轫才算得到空闲。

说了不知多少遍一样的话，让程发轫有种当初找工作面试的感觉。一下午赶着三家公司面试，一样的开场介绍回答一样的问题，到最后口干舌燥不说，整个人的精神都疲了。

让机器人帮忙取了些想吃的东西，特意走到人少的地方坐下。

苏因等人的会议还在继续，程发轫也只能跟着等待。

“嗨程老哥，你好你好。没打扰你吧，哈哈。”一旁走过来一人，西服领带，油头粉面，嘴里笑呵呵问着打没打扰，人已经走进在程发轫旁边坐下了。

这让人讨厌的自来熟和假笑，让程发轫一度想到了曾经租房遇到的房产中介。推销成功前，你是亲爹大爷；合同签订后，喊亲爹大爷都找不到人。

“刚才我知道的都说过了。”程发轫率先开口，省的再喋喋不休。

“哈哈别介意老哥，我不是来探听消息的，就是看你一个人坐着吃饭有点孤单，想和你拼个桌。老哥你这营养很均衡呀，不像我，就喜欢吃肉，飞禽走兽河虾海蟹，哈哈来者不拒无肉不欢。”

这看起来与程发轫年龄效仿的男子笠倾，接下来便开启了话痨模式，喋喋不休的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不管程发轫接不接话，有没有反应，笠倾始终笑呵呵，有时还能自己给自己说的哈哈大笑。

程发轫被动的听着，不知不觉中对笠倾的戒心就消除了些。

“老哥我跟你说，有一只狗，哈哈不行我先笑一笑，它喜欢上了一只猫。猫很无助，就去找主人告状，猫对主人说‘狗子喜欢上了我’。主人宽慰猫‘多好呀，跨物种都能被喜欢，说明你无敌可爱呀。’直到有一天，狗子又喜欢上了另一只猫。被主人给撞见了，哈哈哈笑死我了，主人才明白，那天猫说的那句话，是包含了想法和实际行动的。哈哈哈，真的是笑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程发轫忽然抬头看着笠倾，沉默了下说道“我总觉得，你就像一句歌词里唱的那样：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笠倾突然就静默了。

良久不言。

“我觉得我演的挺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笠倾不笑了，反而让程发轫感受到了一丝真诚。

“你确实不是来问问题的。你是想找同伴。”

“能说出这句话来，说明你和我是一类人。世界这么大，人类这么多，而你也尝感孤独是吗？”

“世事纷纷扰扰，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多愁善感。多想想怎么生存下去吧还是。”

“生存不是为了个体所谓活着，而应该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喜好去生活。毕竟生命是一个过程，不是吗。”

“不拼搏，不努力，连基本的活着都无法满足，谈什么理想抱负。”

“怎样才叫满足，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大权在握执掌乾坤，还是妻妾成群逍遥快活？”笠倾语气中带着无限感慨。“这些当然都是美好的，也是绝大多数人想要的，并为止奋斗的。但成功的总归是少数人，绝大多数普通人，难道就如此树立一个看似远大的目标，然后让自己庸碌一声吗？为什么就不能换一种活法。”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人人都说成功必须经历努力痛苦的阶段。为了能够更好的享受诗和远方，就必须要先奋起努力。不努力，别人都成功，就你落魄，你甘心？不努力，你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到达成功的彼岸。”

“这个世界其实是不对的。至少不应该是一切皆以成功为目的。生而为人，应该是为了体验这大千世界，万物美好。当然，有钱有闲能体验的更好。但不应该就此都先去追求功名利禄。我还是觉得，重要的是过程。要有爱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不要被世俗观念规矩所桎梏。别人眼里的成功，是你想要的成功吗？绝大多数人认为的正确，就真的是正确吗？”

“我们都活在人群中，如何能逃避世俗，完全不理会他人想法。便是出家人，也会以名寺，主持大和尚为尊。不说别的，但就吃喝拉撒，别人天天下馆子或者海鲜牛羊肉换着样的吃，你天天白菜土豆，就甘心？安贫乐道就真的快乐，还是不得已而不得不乐观豁达？”

“人生天地间，自然无法逃避五色，但也不应以此沉醉。安贫乐道不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是抛弃社会所熟知认可的所谓成功，度过自己所喜欢与享受的生活。我为农民，耕读传家，自给自足；我为权贵，谈玄说道怡然自得。出生无法决定，但生活方式与态度可以自己决定。”

“世人眼里，谈玄说道是为文雅，让人羡慕的不慕俗尘雅士生活；耕读传家，四壁萧然可没人喜欢。”

“所以我说这个社会是不对的。人们的思想，精神都已经被固话，千人一面，人生没有一点意义。不仅是对他人，对自己也是。古之人，得传后世者，达官显贵不过浮云，唯有如抱柱尾生，坠楼绿珠，脱靴李白让人记忆千古。”

“扯太远了。既然是芸芸众生，谁不想过好日子，多次几口肉，多旅几次游。不努力奋斗去干吗。天天躺在床上吃着外卖，看着动漫就是美好生活了？钱从哪来？还是说我好画画，就不理会其他，天天写生画画？还是同样问题，钱从哪来？自己的生活好解决，那家庭的呢？父母不需要赡养？还是妻和子不需要照顾？”

“是啊，你说的没问题。只是有太多人因此而碌碌，因此而麻木，甚至是抑郁。过完一生回首，仿佛不曾来过。太悲凉了。”

“巧了，我死过一次，临死前回首觉得生活还蛮精彩的。就算现在重新来过，也依然走在奋斗的道路上。”

“哈哈哈，或许你是对的。人生吗，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该怎么走，都应该由每个人自己决定。我认为的不好，不一定就真的不好，而我觉得的好，也不见得人人都觉得好。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回首一生，就觉得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事儿，都是听从他人的建议安排，看似富贵安稳的幸福了一生。所以现在，我会为自己而活。”

“那恭喜你。”

“哈哈，谢谢。那不打扰你了，告辞。”

“慢走不送。”

“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笠倾临走前又换上了那标志性的假笑，走向了另一位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人。

程发轫看着那欢脱的背影，感慨万分。

爱笑的人，为何总会有悲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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