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肉贼
当两颗卫星相继消失在空中，萨德斯星北半球迎来了夜晚。
贫星的科技水平落后许多，绝大部分地区还未开发，只有工厂所在地有人工照明，格外显眼。
饿了一天的庄珂和段岚生一起，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前者靠趴在地上隐藏身形，后者则直接启动隐身迷彩。
“小段小段，重复一遍我们的计划。”
“跟着货艇潜入工厂，盗取加工后废弃的渠母肉。”
庄珂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就是这样，我盯了半天，这里是货艇的必经之路。记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因为现在还不确定兽人到底反感人类什么，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
庄珂打断道：“我才不放心你独自前去。”
“不用如此关照我，兽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压力。”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给我捅娄子，得亲自看着点。”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机械轰鸣声，更有如炬的惨白光线洒来。
正是运送渠母的货艇。
“咳咳……听我指令！”
庄珂盯着那大灯照射的范围，一从二人面前经过，就叫上段岚生跑上前。这样刚好位于飞艇下方，又不会被发现。
飞艇驶过带起的狂风差点把庄珂吹飞，段岚生却浑然不受影响，甚至还贴心地拉了他一把。就这样，庄珂成功挣扎着移动进入飞艇下方的无风区，可以实施下一步行动。
在庄珂的计划中，他们要靠跃起，抓住货艇的底盘，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进厂。
可等真的站在飞艇下方一比，庄珂才意识到，夜间飞艇的悬浮高度相较白天竟然增加了许多。就他那脆弱小身板自然不必说，眼下就算是运动员来了也跳不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庄珂陷入错愕，货艇速度不慢，机会一下子就在这晃神的功夫错失，今夜恐会成为挨饿的一夜。
庄珂还没来得望着货艇远去的背影及追悔莫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段岚生突然搂住他的腰。
只听他说：“失礼了。”
庄珂心里一惊，但还没能做出什么实质反应，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
原来是段岚生正靠着自己的动力装置带他升空。
他的脚下和背后喷射出莹蓝色的火焰，迅速追上货艇，上升飞艇顶部的高度。他单手抱着庄珂，腾出左手抓住某个凸起的金属横梁。由于没有柔软仿生皮肤的覆盖，同样为金属质地的机械臂与横梁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无论是隐身迷彩还是现在的火焰推进器，完全不该是家政仿生人的配置吧？这是找了个保镖仿生人？】
【我看这仿生人都能直接飞进去了，哪需要搞什么偷渡……】
【难道就没有人觉得这个仿生人很有男友力吗？】
货舱顶上狂风呼啸，庄珂被吹得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凭借本能抱紧段岚生。
缓了好一会儿后，庄珂才扯着嗓子大声道：“你怎么不早说你会飞！”
“因为您没问我。”段岚生保持着绝对的平静，甚至连那低沉的声音也完全没有受风声影响，“而且我说了，我可以一个人执行很多任务，您只要下令就好了。”
庄珂逐渐习惯了狂风，放松许多。他仗着有段岚生的保护，坦然躺在由臂弯和货艇顶盖组成的空间内，笑着说：“哦？‘很多任务’？包括下厨吗？”
这可把段岚生问住了，冷峻的脸上不曾浮现什么表情，现在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的数据库中并没有相关预设。”他说，“或许是丢失了，不过我可以重新学习。”
“那看来我还是能当你师父。”
“师父？”段岚生显得不解，“您是我的指挥使。”
庄珂摆了摆手，说：“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那名词让我起鸡皮疙瘩，你以后还是叫我师父吧。”
【淦，肯定是指挥使好听啊，怎么非得用那么古板的词汇。】
【这真的是那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少爷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很快，货艇抵达了卸货区。段岚生赶紧抱着庄珂，敏捷地避开所有探照灯，转移到阴暗的角落里。
庄珂叫醒光脑：“你能不能查到工厂内部的分布图？”
[稍等。]
“不用了，我配有多种雷达。”段岚生抬手一指，“师父您要找的废弃肉仓，就在那边。”
【好家伙这是错送了个外挂。】
【我用打赏换你这台仿生人的链接，或者你直接把它卖给我也行。】
庄珂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全靠身为“师父”的包袱帮他维持着体面。
完全一致的面容总让他下意识将对方当成徒弟。那个健忘的、总是给人添乱的、惹客人不高兴后还需要师父打圆场的小菜鸟。
而现在的段岚生却像是有十八般武艺，仿佛在一夜之间，翅膀硬了，叫人不免怅然若失。
“师父？”看庄珂迟迟没回应，段岚生再次问他意见，“要行动吗，师父？”
看来即便翅膀硬了，暂时也没飞走的打算，什么事仍要向师父过问一遍。
想到这儿，庄珂心理平衡了些。他清了清嗓子，道：“等这些兽人卸完货，咱们就行动。”
·
呈现在庄珂面前的是一排排铁匣子，其中堆积着无数兽肉。本以为是像牛羊猪那样的生物，亲眼见着了才明白，其实更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烂水母。
渠母的母，原来是水母的母。
不仅如此，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腥味，简直是鲱鱼罐头和蓝纹奶酪的加强混合版，令人喉头发紧，真不愧为星际排行在榜者。
“您真的要吃这个吗？”段岚生问。
“你还有嗅觉？”庄珂捏着鼻子反问。
“我无法感受气味，但是可以通过化学信号分析，了解到气味。”段岚生顿了顿，“我认为，这不是人类能忍受的味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回归自己擅长的领域，庄珂如鱼得水，自信地叉起腰，“人类的历史中出现过不少有异味的美食，同时也有很多去除异味的手段。我家乡的同胞就格外擅长做吃的，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让它变成人类无法拒绝的味道。”
【就吹牛吧，打脸的时候有你受的。】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渠母肉！我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会吃一口！】
段岚生当然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师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顺地说：“不愧是师父。”
这时，从上方管道中传来一阵轰鸣声，接着便掉落下一具新的兽肉。
庄珂将身子探过围栏，伸长手臂，拽过兽肉，翻来覆去地观察。
“这质感真的像海蜇皮，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他评价道，“嗯。还带着血水，挺新鲜的……”
实不相瞒，庄珂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挑肉这种基础工作了——放在以前，所见食材全部都是出名的优质品，经过层层严选才到他面前，就等着厨神加工，送上餐桌。
真是世事无常，沧海桑田了。
“就这块吧……嘿！”庄珂用力将渠母肉从铁匣内拖出。由于渠母个头不小、重量不轻，整个过程还是挺费劲的。
“那么要怎么运走呢？”庄珂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四下寻找合适的工具，“这个袋子看起来还算干净。”
他将渠母肉装袋，刚扎紧袋口，余光就瞄见一个兽人出现在不远处的巷口，将他们这小偷撞个正着。
显然，这已经不是不说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兽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其他兽人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聚涌而来，一齐通过巷子涌来。
庄珂听见机械摩擦的声音，回过头，只见段岚生蓝色的虹膜变成了象征着危险的猩红色，左手已经拆解重组、变做了炮筒，直指兽人群。某种能量在愈发尖锐的声响中聚集，炮口中的蓝色荧光也愈发璀璨夺目。
庄珂大惊失色，连忙朝上掰段岚生的手臂，成功赶在能量束聚集起的前一瞬间，将攻击方向强行调整。
蓝色的能量束炮击在工厂大楼上，发生剧烈爆炸。地面都被带得有所震动，爆炸点即刻腾起灰黑色的烟雾。合金竟也耐不住能量束的高温，逐渐融化变软，好端端的大楼变成了歪脖子树。
这要是打到生命体身上，怕是就灰飞烟灭了。
庄珂被段岚生的威力惊吓到，脱口而出：“你疯了？”
段岚生炮口冒着青烟，眼睛持续保持着红色。
“它们对您展现出攻击性。我的预设要求我当指挥使安全受到威胁时，必须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我并没有程序错乱。”
庄珂生活在和平年代，断断不敢任由段岚生做这种危险的举动。
“没必要！跑就好了啊！”
兽人被段岚生的能量束和摇摇欲坠的工厂大楼震慑到，暂时迟疑着不敢前进，这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庄珂拽着段岚生的手往自己腰上带，焦急道：“别愣着了！快抱着我再飞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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