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一次吵架
林汐匆匆赶到一楼大厅的时候，胡天好像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他背对着林汐，立在窗前阴影里，眼睛凝视着窗外一片黑漆漆的地方，不知在看什么。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显得他消瘦的身影有些落寞。
他大概从玻璃上看到了林汐，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缓缓转头：“来啦。”
林汐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走吧。”胡天在前头带路，林汐自觉地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始终保持一米远的距离，哪怕他刻意放慢脚步，林汐也绝不多走半步。
胡天自然也察觉到了，却不说话。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负气停下，他转头望向身后的林汐，无奈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汐知道他的意思，也在原地停下，沉默不语。
胡天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你是要我拉你，还是你自己跟上来。”
林汐是个识趣的人，她嘴上没做选择，却还是用实际行动跟上了他的脚步。
长长的路灯下，两个身影并肩而行。林汐以为他们会去某个茶餐厅坐一会儿，毕竟胡天是个志趣高雅的人，但没想到胡天却领着他弯弯绕绕进了c台旁边一条美食街。
这里地处电视台，经常能看见明星，久而久之这里的摊贩便也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胡天这样还不出名的主持人，不常看电视的可能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胡天挑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边烧烤摊，当他穿着白衬衫格格不入地坐在小桌子前，林汐还有一点恍惚。
眼前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胡天吗？
林汐想了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种街边的垃圾小摊应该是他以前最排斥的吧。他不光自己不吃，还阻止林汐吃。
没想到半年不见，他已经被别的姑娘驯化得如此平易近人了么，连口味也毫无顾忌了。
胡天点了一些烤串，又要了两听可乐。一听递给林汐，一听自己拉开了环。
“老板，给我换一瓶矿泉水吧。”林汐叫住了正准备走的老板，大半夜喝可乐，她还是懂点常识的。
老板见状，拿走可乐去换矿泉水。
胡天微微诧异：“这半年多，你的口味还真是变了不少。”
林汐冷哼道：“彼此彼此。”
“以前我不让你喝，现在你不肯陪我喝，算是作茧自缚吧。”胡天自嘲，猛地灌了一口可乐，简直把喝可乐喝出了酒的气势。
“如果你找我来是感时伤怀的，那就大可不必了吧。”李子深此刻略显颓废的样子，实在不像以前谈到梦想，眼里发光的少年。不知道这半年他经历了什么，竟磨得眼里的光都暗淡了几分。
“林汐，你进这个圈子多久了？”胡天终于切入正题。
与此同时，老板上了一把牛羊肉串，胡天说话的同时递给林汐一串，林汐没接，他也不管直接放在林汐的盘子上。
这强人所难的性格倒是一点没有变。
“毕业那天。”林汐如实答道。
胡天眼里流露出一丝小小震惊，却也没有深究她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平淡地叙述自己的故事：“我比你早三个月。”
其实林汐对他的故事一点不好奇。
“外界传言这个圈子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是真的。”胡天说完一副你应该懂得表情。
林汐耸耸肩：“然后呢？”
“你只是个助理没有接触太多，粉丝眼里他们万能的哥哥，在资方面前不过只是一个赚钱的流量工具罢了。”胡天说得过于直接了。
“所以？”林汐侧耳恭听。
“他们永远抵抗不了资本的力量，自然也没有能力做自己的主。”胡天不紧不慢地道，“林汐啊，这个圈子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我永远相信美好的事物比较多。”林汐进来演艺圈半年了，看过的不算太多却也不是一点不懂。可能这个圈子不是很完美，人心浮躁。但她和李子深都不是野心十足的人，他们做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外面的尔虞我诈、纷纷扰扰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胡天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反驳道：“我知道李子深把你保护得很好，所以你还保有天性。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被资本抛弃，很多事情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到今天依旧没有放弃劝说林汐远离娱乐圈。
林汐最讨厌李子深这幅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态度，于是板着脸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有分辨的能力，你就不要来做我的主了吧。”
言下之意，我们两个没有关系，你没资格管我。
李子深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顿了顿还是选择继续说：“偶像只能远远地看，走得近了，会失望的。以前我以为你会像普通女孩子一样生活，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走到了他身边。”
“我不是追星，这是我的工作。”林汐沉下脸，自己每天早出晚归，三餐不定的辛勤工作，居然被他理解为为了追星？
胡天嗤笑一声：“除了工作之外，有没有掺杂一些私心，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他的话像晴天霹雳般打到林汐头上，一直以来她是借着工作之便参与他的人生，渗透进他的生活。但林汐自认为一直保持着工作人员该有的安全距离，从来没有跨出过那条底线。他是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林汐纵然再喜欢也不敢妄想能够摘到。
“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林汐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却也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胡天语重心长地道：“有时候说得轻松，做起来却难。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林汐，我太了解你了，你瞒不了我。”
林汐猛地抬头望他，原先眼里的坚定已经少了大半，转而换上几道惊疑。
“你看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无辜。”胡天一语定性，步步紧逼：“还是，你在期待什么，想得到他的回应？”
林汐严肃沉默的样子，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张。长久以来她的心里都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从来都不敢和人分享，不仅不敢和别人分享，连她自己都不敢往深了想。
她喜欢了李子深那么多年，甚至不亚于和胡天交往的时间。但自从真正走进他的世界里，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单纯地守着一颗粉丝的爱，觉得只要能看到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在每天形影不离的生活中，在他的温柔与善解人意中，林汐开始慢慢迷失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开始依赖他的关心，内心忽然有了一股冲动。
她知道这些都是错觉，却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幻想过如果以这种方式陪他一辈子……
这个秘密林汐放在心底很久了，现在她不说，以后自然也不会说。她只想把自己这份喜欢，默默放在心底，只是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原来还是被胡天一眼看穿。
“林汐，认清现实吧。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林汐冷笑，从小她就知道买东西要花钱，这是世界法则。像胡天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忽然转性子苦口婆心规劝别人，也是不正常的，“那你呢，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胡天愣了愣，一字一顿地道“这个圈子太脏，我希望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
他的眼睛里是真诚的，也是林汐不想接受的好意。她避开胡天的眼睛，嗤笑一声：：“这个圈子这么脏，你又为什么撞得头破血流也要闯进来？”
胡天大概没预料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又觉得林汐说得很对，明明他自己都言行不一又有什么资格规劝别人呢。
脑海中飘过这半年艰难日子的零碎片段，但他却丝毫不觉得苦，因为这是他的梦想，他正走在梦想的路上，身虽苦心却甜的。
但你若问他为实现着梦想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吗？他一定会说，有！为了这个梦想，他放弃了一个特别好的姑娘。
“我不会后悔的。”胡天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只是这坚定的背后藏有一丝柔软，别人看不到，他自己却心知肚明。
他到现在还没有一丝后悔，让林汐觉得此刻坐在这里简直是一个笑话，果然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很重要。想到这点，忍不住轻嘲：“是呀。梦想和我，你不过是选了所有男人都会做得正确决定罢了。”
胡天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林汐轻而易举唤醒，心中一阵郁结。林汐心里藏了一个秘密，他又何尝不是呢。这半年来，他不敢主动联系林汐，就是怕一听到她说话，自己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意志力就会分崩离析。
他强迫自己远离一切会干扰到他的因素，同时也生生地把自己喜欢的姑娘推给了别人。可谁能想到，老天爷为了惩罚他，冥冥之中又让两人再次相遇，这不就是在惩罚他过于势力的人生么！
“老板，给我来两瓶烧酒。”可乐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想醉倒，像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用酒精麻痹自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人生啊，还算美好。
老板拿了两瓶烧酒和两只小杯子上来，放在小桌子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林汐蹙眉，看他粗暴地倒了一小杯，囫囵咽下。
“还是会的太迟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胡天一杯下肚，脸马上就有些微红，能看出来酒量并不好。
“少喝点吧。”林汐劝了一句。
可胡天的性子，未必肯听。
很快林汐便后悔了，她以为胡天的酒量应该还算可以，没想到半瓶烧酒下肚已经上头了。整张脸涨得红红的，连说话都吃力了。他像发了疯似地猛灌，林汐想抢他的瓶子，力气却不够大。
胡天以前从来不喝酒，即使喝酒也是附庸风雅地品一品红酒。林汐从来没有见过他喝烧酒，此刻看他娴熟的架势，却不像是刚学会的。
胡天不光不会喝酒，喝醉后的酒品也不太好。有些人喝多了，会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有些人却异常兴奋，俗称发酒疯。而胡天明显是后者，喝了酒后他连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林汐想抢他的酒瓶，发现力气不如他。如果纵容他继续喝下去，情况只会更糟糕。她叫来老板先把单买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想着李子深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这时候如果偷偷把小志叫出来，应该没事吧？
幸好小志还没睡，林汐和他说明情况后拜托他过来帮个忙，毕竟林汐这个小身板实在撑不起一个醉酒的大男人。
林汐一手打电话，一手插着腰。刚刚又抢酒瓶失败，她十分后悔为什么一开始就不阻止。现在胡天喝醉了，又不知道他住哪儿，今夜恐怕得帮他找个酒店将就一晚了。
小志那头爽快地答应了，林汐十分感激。本来还想打探几句老板是不是已经休息了的事，但转念一想都这么晚了，估计他早就睡了。等小志来了，自己再关照几句，就让这事天衣无缝地过去吧。
这边林汐才挂了电话，那边胡天又在闹幺蛾子了，他居然趁老板不注意偷拿了一瓶新酒，还好被林汐眼疾手快抢走了。老板看他醉得不清，也没和他计较。林汐又顺手买了一瓶牛奶，给他解酒。
喝醉酒的胡天就像个孩子似的，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林汐喂他喝牛奶，他就逃，嘴里还嚷嚷着要喝酒。一会儿要回家，一会儿又念一个林汐不认识的名字。
听着倒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大概是他现任女朋友的名字吧。林汐这么猜着心里居然没有一丝不快，甚至还无比希望那个女生有心灵感应可以来个电话，她好立马脱身。
胡天也是醉得不清，直接抢了林汐手机的牛奶就喝，显然是把它当成了酒。他肯喝，林汐真是再欣慰不过了。
她站在一旁看着，偶尔用纸巾帮他擦拭嘴角。毕竟也是个主持人，还是要点体面的。
胡天大概是折腾累了，抱着牛奶靠在椅背上安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你是谁啊？”
真的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林汐垂目，无奈地回答他：“我是林汐。”
即使喝醉了，胡天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身躯一怔，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之色，表情一崩，嘴角又有牛奶渗了出来。
林汐见了，微微弯下身子帮他擦拭。哪知他突然伸手，一个用力就把林汐圈进了怀里。
林汐踉跄几步没站稳，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他顺势也把下巴搭在林汐肩膀上，嘴里吐出的酒气闻得林汐醉醺醺的。
林汐用双手去推，却推不开。只听见胡天带着醉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汐，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好高兴啊！”
他高兴？真是看不出来。自从晚宴那次遇见，他哪次说话不是夹枪带棍，冷嘲热讽的。
林汐冷着脸道：“你喝多了。”
胡天有一瞬的反应很大，似乎想跳起来反驳：“我没……没喝多……”但在酒精的作用下，身子软趴趴的不能动弹，紧靠着最后一丝意识喃喃自语，“你答应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圈子，马……上……。”
这个人连喝醉了，都还如此执着……
林汐知道自己如果不应付他一下，他很可能一直不肯放开自己。碍于他喝醉了没办法讲道理，只好妥协着佯装答应他：“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听到林汐的回答，他用劲的手真的微微松了松，林汐见有机会猛地一推终于挣脱出来。被她逃走了，胡天又耍无赖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林汐真是被他闹得精疲力尽，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了，任由他抓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林汐。”小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天谢地，救星终于来了。
她无比激动地转头望过去，小志站在那里表情有些惊悚。林汐想他大概是被胡天的样子吓到了。这时也顾不上维护胡大主持的形象了，有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小志收起崩塌的表情，微微露出为难之色，抱歉道：“林汐，深哥也来了。”
一颗心瞬间荡到谷底。
她这才注意到，小志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
那是林汐第一次看见，眼神凌厉地透着寒冷的李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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