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很特殊
“凭什么不让陈锦去我们学校？
我们学校哪里不好了，就在两个月前还被评为优秀学校，有多少人都用着羡慕的语气说着想进我们学校呢。
老师个顶个好。
环境个顶个好。
同学也团结友爱。
而且我也学校里，就算陈锦比我小两岁，不能跟我上一个班，我可以下课后去看她呀。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就连家长会你们也不用跑两个地方，多方便多好！”
身为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这绝对是钱程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夸学校，还有理有据，但偏生做为人生的第一次夸赞学校，效果却并没有答道预期。
面前的两个大人态度坚定，根本没有丝毫缓冲的余地。
“到底为什么不能在一个学校啊？
爸，你能让陈锦入学，那去哪个学校不是一样的吗？”
夕阳渐坠的晚上，钱程眼圈红着望着面前的两个，可怜兮兮的。
钱宾率先投降，唇动了动，又不知说什么好，不由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林爱梅。
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目光，林爱梅翻了个白眼，带着几分嫌弃的挥手让钱宾出去。
“吱呀~”
当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两人时，林爱梅近乎温柔的开口：
“程程。”
“嗯。”
“你很喜欢陈锦，所以才想让她去你的学校是吗？”
“嗯！陈锦长得又可爱又乖，笑起来也好看，每天会陪我作业，只要她陪着，我作业效率都变高了。”
如数家珍的说完属于陈锦的好，钱程又想起不能一道上学，悲从心来，眼泪“吧唧”就掉了下来。
“我跟你爸爸也特别喜欢陈锦，觉得她特别好。
但就算这样，我们也不可否认，她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伴随着熟悉的淡淡的油烟气息，是略带糙意的指腹擦过眼脸。
很是温柔。
但钱程此刻却完全顾不得去细探这份温柔，微微泛红的眼眸猛得睁大，满是惊讶与疑惑。
“她怎么与我们不一样了？
只不过比我们漂亮了一些，笑起来好看了一眼，平时不说话而已。”
“是啊，不说话。
程程，那你想过她为什么不说话吗？”
此刻林爱梅离得很近，那双与钱程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里满是叹息。
为什么吗？
再是大大咧咧，在陈锦到家都快二十天从来没有说过话，钱程其实也是隐隐知道的。
不说话不可能是不爱说话，而只可能是不能说话。
钱程轻轻咬了咬唇，眼睫颤了颤，沉默了好一会才嘟喃开口：
“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啊，她可以用文字跟我们说，我们班的同学都认识好多字了！”
说到后面，因为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刚刚恹恹的钱程眉眼又亮了起来。
朝气蓬勃，自信明媚，像太阳一样，让人都不忍心把残酷摊在她的面前。
可是
林爱梅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钱程的脑袋，嗓音越低：
“那如果她即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呢？
在学校上课，老师一天要上八节课，每节都会有新内容，你们听了就会懂，但陈锦肯定听不见，这八节课对她而言根本就是白上。
因为没有学进去知识，作业不会做，考试不会考。
你们打打闹闹的时候，她听不见，不知道怎么融入进去。
交流只能面对面的文字交流。
你不在意，你能保证全校都会不在意吗？
就算大部分的同学都是心善的，肯定有几个会出于好奇，或者仅仅只是恶作剧，学她、逗她。
程程，这样你还想让陈锦上你们的学校吗？”
明明是轻轻缓缓的话语，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文字，在此刻却变成了极其鲜明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努力在笑，却因为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而面色微微苍白的陈锦。
想要融入朋友圈，却被嫌弃而茫然的陈锦。
亲眼看见那些坏学生学着她的模样做着夸张的表情的陈锦。
就算任性是孩子的权利。
看着依旧安静望着的林爱梅，钱程只觉得心头一恸，眼泪欲掉不掉。
“妈妈～”
“嗯，在呢～”
就是这样一句应话，钱程猛的往前一扑，用力的抱住林爱梅，像小时候一样，一边呜呜哭着一边开始死命蹭。
“呜呜，她们好过分啊，这样对陈锦。
我以后都不跟她们做好朋友了！”
林爱梅：“？”
那些她们是谁？
一个小时后，钱程终于调整好心情，除了眼睛红点，看上去就与平日一样了，早已经洗好澡的陈锦正乖乖坐在书桌旁看书，面前是摊的平平整整的纸和笔。
与着平时一模一样。
“如果陈锦不止不会说话，还听不见呢？”
林爱梅的话语又在脑中闪过，看着面前一无所觉，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陈锦，钱程鼻子又有些酸了。
也不知是否是看书累了，一直低头的陈锦扭了扭脖子后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就此四目相对。
明暖的灯光下，白的皮肤似乎都在泛光的陈锦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讶，下一秒眉眼微微弯起，盛满了星光。
（钱程，你来了呀～）
陈锦很漂亮，而最漂亮的就是这双眼，会说话一样。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明明陈锦从未开口，这二十天，两人每次在一起，钱程都感觉聊的开心极了。
“吱呀～”
椅子磨擦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的响起，钱程回神，就见陈锦竟是已经走到了面前，微微仰着头，前一刻弯起的眼眸里满是担心。
（怎么了呀？）
没怎么，就是我们学校的人都是大坏蛋！
这一刻，钱程又无比清晰的浮现之前想象的画面，不过因为面对的是陈锦，哭唧唧扑怀里撒娇自然是不行的。
钱程用了的咬了咬牙，下一刻非但露出笑，还主动伸手牵住了陈锦。
嗷！
陈锦的手怎么也是软软香香的！！
感觉着柔弱无骨竟能被整个包裹的小手，钱程整个人的思绪都被分散了，以至于配着脸上那刻意的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
而也正因为这，竟是完全没发现陈锦此刻身体的僵硬。
握着的小手炙热而温暖，如同钱程给的感觉一样。
但她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感觉到这种温暖了，甚至于根本不敢奢求这种温暖。
可是
陈锦轻轻咬着唇，看着面前稚气却满是亲近的钱程，努力的放松自己，甚至贪婪的想要动一动。
那个念头刚刚浮起，还不待细思，钱程已经小心翼翼牵着拉着陈锦到了书桌旁。
那紧牵着手被自然放开。
是她太贪婪被发现吗？
心头骤然的紧张与失落中，那窸窸窣窣笔与纸相触的细微声音都被掩盖。
直至远离的人影又凑了过来，朝气蓬勃。
陈锦看着面前的人影好几秒，方才意思到重点该是被举起的纸。
（我们一起写作业吧(3)
纸上是可可爱爱的颜文字，抬头是笑的灿灿烂烂写满期待的钱程。
并没有生气啊。
太好了，她的贪婪被掩盖的很好呢~
陈锦不自知的把手握紧，在手心隐隐似有被牵过的余温中，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之后一切就与平时一样的。
快快乐乐的交流，偶尔伴随着钱程表情丰富写满痛并快乐的做作业，还有空余时间稍微一起玩一会，在九点到了时候，两人互道晚安一起睡觉。
睡到一半，陈锦不知为何突然惊醒。
梦里一切都已经模糊，惟独记得是那一双满是失望的眼眸。
月色浅淡而温柔，安静坐了好一会的陈锦慢慢从上铺爬起，光着脚踩在地上。
哪怕已经临近四月，在夜晚的时候地面的凉意还是会让身体发凉。
陈锦身体近乎本能般的抖了抖，面上却平静极了。
下铺熟睡的钱程身上，照出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那红扑扑的脸庞，满是天真灿烂。
但现在仔细想想，在主动牵她手时，钱程的脸上是有愧疚和不安的。
只是她那时全身心都被牵手这件事情给吸引了。
为什么会愧疚不安呢？
现实与梦境交错，陈锦轻柔的替钱程拉好棉被，第一次像个偷窥狂一样，悄悄拉开房门的一角。
客厅的灯并未关上，隐隐卓卓的光线中，钱宾与林爱梅正挨着坐着，眉间微蹙，交谈着，偶尔会目光扫向这个房间。
果然是与她有关。
会是要她离开这个家吗？
明明幼时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但不知为何，哪怕用尽全力，她也无法记起，曾经的她是否被抛弃过。
或许只是因为她蠢的主动放弃，被动放弃，或者被人放弃太多次了，以至于都记不清了。
这样一对极好的大人，如果突然发现她的本来面目，要放弃她，该顺从吗？
陈锦慢慢摸上胸~口。
“噗通噗通~”
以着稳定节奏跳动的心跳声间，不知为何带出浅浅的钝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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