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亡兽(上）

陆翎刚刚从光路离开，望着他的消失的背影，莲心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既是为陆翎这此行路上安危地担忧，也是为自己又将长时间独自一人孤独地困扰。

        她默默来到残缺的尸体旁，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伤口，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尽量的收集完整后，她走到陆翎误认的那棵树旁，挖开泥土，准备为这两个误入歧途之人重新找一处安身之所。

        土层渐渐被扒开，显露在莲心眼前的是一整块没有丝毫裂缝的黑石，疑惑加好奇的驱使下，让莲心想要将它挖出来瞧一瞧，妥当掩埋尸体后，又是一层厚厚的土壤被莲心剥离，最后展露在她面前的是一处被黑石和晶玉交错拼接所封堵斜向下的洞口。

        “黑石和晶玉都是昂贵稀少的建筑材料，除了美观坚固以外，最大的优点就是它们能稀释所有除去力道外的所有攻击，但通常都配合着阵法使用，以便能更完整的保护和更方便的出入，这个看着像是匆匆完成的随意之作，也许打开它没有那么费力。”莲心搓搓小手，准备迎接洞窟中的财富宝物。

        虽说只有一些基本的封印符文被镌刻在其上，且多处没有相连，但这对于只是粗懂这方面知识的莲心来说，也是一场费时费力的挑战，“希望门后面的东西，能够等价我所画的时间。”

        几声咔嚓声后，晶玉直接从原处碎落，只剩一圈黑石镶嵌在周围，莲心探头向里望去，没有阶梯，光芒直射进洞窟中，来到里面，发现这里连一丈高都没有，除去洞口的黑石和晶玉，就只剩下普普通通的泥土了，这副景象已经让莲心的信心溜掉一大半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四周的泥土散发出温柔的光芒，洞中的景象此刻一览无余。

        没有多余的杂物，至多两丈方圆的地方只有一具骷髅，数卷竹简和骨简，还有一块格格不入，意外吸引眼球的紫色玉石。

        莲心蹑手蹑脚地绕道骷髅的面前，生怕吵到这位孤独离世的，前辈？轻轻从他手中纤细柳条般的手中取出那块紫色的玉石，是一块记忆石，她催发灵力注入其中，记忆石缓缓飘起，在其底下投射出一处影像，莲心注视着，从显示的竹简和骨简辨认出就是此地，但久久没有人影的出现，莲心也不再去管他，开始翻阅这些尘封已久的竹简。

        竹简的内容全都是关于魔族，鬼族和千奇百怪的诅咒的记述，读着这些令她浑身不舒服的东西，莲心的眉头锁的越来越紧，“呵！”的一声回响在墓室般的洞窟中，吓得竹简从莲心手中拔腿就跑。

        记忆石中终于出现了人影，虽有些模糊，但也能辨认出大概的模样，是个面容憔悴，全身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中年人，他席地而坐，靠着泥土，发出沉重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痛苦。

        又过了一小会，也许是他终于休息完毕了，呼吸声渐渐平息，“见到此景的后来者，这时的我肯定已经奔赴黄泉了，唯一的差别就是我尸体的腐烂程度吧。”

        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声，一次强烈的干呕，他举起手捂住嘴，应该是想要堵住那即将闯出牢笼的野兽，但他失败了，一大口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幽幽的话语再次响起。

        “我的名字是王异，我有个哥哥叫王新，但他已经死了，当我讲完接下来的事后，我也会随他而去，这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安身之所呢。”他望了望四周，“我们兄弟两个是燕国之人，早年参军修为被丹药外法固定在了回脉十脉，后来燕国因为少有战事，我两在军中时常无所事事，整日在荒废时间，所以决定离开军队，离开燕国，去往天的那一边，沙柳洲的金国，来使我们本该波澜不惊的生活产生些刺激。”

        “无妄天除了凡人帝国，就只有两处由修仙之人组建的帝国国家，一为云涯洲最南端，由牧魂天尊所创的国家，国号为燕，二为沙柳洲最南端，由玄仙散修们建立的国家，国号为金，这样的折腾，平静的生活不好吗？”莲心叹了口气，继续听着王异那未完的故事。

        夺魂摄魄的呼啸声与振翅声，不断折磨着我不堪重负的耳膜，同时响起的，还有隐秘而鬼祟的吠叫，仿佛是出自某种巨型猎犬之口，王新的尸体已经残碎难辨，只有我知道那是由什么造成的，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即将抽空自己的灵力，起码还能留个全尸，愿上苍原谅我们的愚蠢和病态吧。

        王新和我在参军的百年中早就厌倦了这纷繁世界的一花一草，即便是爱情与冒险带来的欢愉，也会随时间飞逝变得索然无味，我们试过在军纪与法律的禁区外隔靴搔痒，也试过在被世人唾弃与厌恶的异端邪道中寻求刺激，但每样新事物的吸引力很快便会归于平淡，最终，就只有那些离奇诡秘的亲历体验才能让我们死水一般的生活泛起微微波澜，正是这永不安分的扭曲的欲望驱使着我和王新踏上了那条不归路，尽管现在的我已是时日无多，但提起这些我依旧会脊背发凉，羞愧难当，那是违背人伦底线的罪恶，那是会被天诛地灭的暴行，是的，为了寻求这世间最极致的心跳体验，王新和我来到金国，凭借着这身修为，当上了摸金校尉，干起了盗墓的勾当。

        第一次盗墓的经历，我已经记不清了，但自打成为“土里刨食”的土夫子以来我和王新便像着了魔一样，因为我们的成绩出色，上头的人并没有过多的约束我们，在完成必须的任务后，我们便开始贪得无厌地在世界各地的荒冢与坟场中“掘地鉴宝”，无论是仙，妖，还是凡，只要这身修为能闯，我们便来者不拒。

        而那些散发着死亡魅惑与怨煞之气地“战利品”全都被陈列在了我们栖居地的凡间古宅之中，这里没有人或兽来看家护院，被访客打扰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只有像我们一样，有着魔族审美和扭曲怪癖的人，才会在进入这座深藏于古宅地下的无名博物馆时流连忘返。

        黑石和缟玛瑙雕成的振翅魔族，吐出幽长阴森的绿光，混合着葬礼花卉的芬芳，庙宇圣殿的焚香，荒坟野冢的恶臭在这片搅动魂魄的亵渎之所中翻涌扩散。

        目之所及，密室中的边边角角所陈列的可憎之物都是对人族想象力和感官承受力极限的挑战，这里陈放着声色令人作呕的低音乐器，削制人骨编装的邪道至宝，仿佛出自魔族之手的骇人画作，还有那些，或干瘪枯槁，或栩栩如生，或朽烂发臭的无名古尸，以及大量不可名状也无以名状的雕塑与绘画，其数量与类目之广博，就连亲手将它们刨出来的我和王新都无法一一列举。

        正如之前所说，我和王新的盗墓行为并不是为了开棺发财，而是“兴趣使然的鉴宝之旅”，只有当我们的情绪，周遭的天气，所处的时节与民间传说中描绘的戏剧化场景无限接近时，我们才会迷醉在这种“诗情画意”之中，充分感受着涉足禁区所带来的狂喜与心跳，王新总是打头阵的那个，也正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前往了那座封印着灾殃与诅咒的素忘周遭坟场。

        我不知道王新是怎么得知这个坟场的具体位置的，当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此行凶多吉少，那座坟的主人是一位沉睡了五百年的盗墓贼，传说此人生前曾盗走过一件镇墓之宝，死后也将这个宝贝带进了土里，而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当晚动手掘墓时的情景。

        莲心听着王异的叙述，只需要稍稍想象他们那因扭曲怪癖而盗墓时，为他们带来的狰狞的兴奋面容，便感觉毛骨悚然，对她来说，这些怪癖，墓葬，甚至是魔族的事情，她都不会产生半点兴趣，但只因为此事发生在素忘神树周围，她自身，她的家人，她的族群，也许正因为他们的此番举动而潜移默化的发生着不可逆转的改变，所以她需要听完他们的故事，来做出正确的判断。

        定界渊，清凡殿，地下一层，陈烟正透过记忆石，望着陆唯风在轮回墓中发生的点点滴滴，而因为陆唯风的行动与原主人差异太大，导致这整个记忆世界的的相关人物事件都或多或少的偏离了正轨。

        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变数便是这个叫做莲心的妖族因为陆唯风而发现了一件尘封的墓室，而墓室主人王异随后讲述的事使得陈烟面色凝重，事关素忘神树和死月，他不得不唤醒了沉睡在盘龙柱上的广前辈，同时将此事汇报给瀚魁天尊。

        瀚魁天尊听完整件事的始末后，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唤来陌圭继续观察陆唯风及其相关人物的行动，由陈烟即刻去往素忘神树墓室的位置，察看其是否已经被他人挖开，之后该如何行动，等陈烟的回复再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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