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诡面狐妖

我大叫一声：“前辈，一命抵一命，我愿抵命。”

        鬼面狐妖回过头来，这时我才看清他的面容：面容如秋月般皎洁，鬓角齐如刀裁，修长的双眉如墨画一般，冰冷的眼神如秋波清澈。站在那里，就如画卷中的仙人般飘逸出尘。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眼神中丝毫不见人性。

        我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霍小玉对不起，我没能答应你的要求，永生于世，我带着你的元气存活世间不过十年而已，这个时间与永生比起来，未免太过短暂了，但小玉前辈，我只能如此了。

        鬼面狐妖突然停止了脚步。

        我眼开眼，看到的是他惊诧的脸。

        “你见过小玉？”

        我点点头，我感受到了他眼睛里的情绪，不等他提问，我便主动讲述了与霍小玉相遇的过程，当我讲述到霍小玉纵身黑狗血池时，这个狐妖纵声大哭起来，随着哭声的发作，他身体前倾，渐渐蹲在地上，变成一个球形，诡异之极。

        搜神社成员向鬼面狐妖走近了几步，但随即又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谁也不知道一个歇斯底里的狐妖会暴发什么样的兽性。

        我也停止了讲述，愣在原地。

        他跟霍小玉前辈有什么样的关系？看样子要么是大爱之人，要么是极恨之人。如果是大爱之人，或许我跟鹤年还有救，如果是大恨之人，我们便毫无生还的希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狐妖止住了哭泣，站起身来。出现在我面前的已不是揭下鬼面后的那张脸——而是一张我十分熟悉的脸，这张脸我在霍小玉前辈的脑海中见过无数遍——张益的脸！

        他是张益！霍小玉前辈的恋人，霍小玉前辈的“远方表哥”。

        他大叫：小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转瞬之间，张益的英俊的面庞已不翼而飞，变得狰狞无比。突出的双目，满脸的青筋盘结，如树根一般，更恶心的是那眼神——眼中露出尖形的黑色眼眸，如同猫眼，眼眸之外，整个眼白是浅绿色，隐隐散发出绿莹莹的光。在我看来，都显得诡异非常，如果被人类看见，肯定会吓得半死。

        他一边疯叫着，一边往山下蹿去！

        我忙张开嘴，去撕咬捆住我的绳子。

        那个搜神社成员，则吓得六神无主。

        在他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时，我已咬断了捆绳，再用力一挣，那绳索便散开来。

        我一步一步朝那名搜神社成员走去。

        他突然对着空气跪下，满脸惭愧地念道：“搜神社列祖列宗，请恕后生之罪，今天不得不违背‘不与观察对象为敌’的社规。”说完，对空气拜了两拜。

        一个多么迂腐的人类啊，这种迂腐令我觉得可笑之极，也令我肃然起敬。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旁若无人，然后转过身，恶狠狠地盯住我，同时，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圆，这圆慢慢缩小，双手手指相接时，一团火球从中冒出，向我袭来。

        我忙往下一蹲身，火球从头顶呼啸而过。重重地砸在一棵树上，只见那树瞬间着火，从枝干到树叶都漫起熊熊大火，我觉得浑身一紧，如果这火球砸中的是我，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我暗自庆幸之时，又一火球自反面追来，呼呼的风声离我越来越近，躲避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好双脚发力，往火球踢去，身体往后一仰，双手往后一划，以保持身体平衡，谁聊，那狡猾的人类竟冲至我身后，直接擒住我的双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他的套，击来的火球是假，缚我的双手才为真，奈何双手被擒，只好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手法，不顾我的双手，双脚狠狠向上踢去。

        哪知这个人类的的反应却比我的脚还快，往后退开几步，让我一脚踢空，“畜生，我才不会跟你拼命。”

        “我只想让你去死！”我拾起地上一截木棍，向他狠狠劈去，他忙闪身，往树后一躲，一棍砸空。

        他顺手折断一根小树，一发力小树一端便着起火来，他挥舞火棒向我砸来，他手法之愉，令我眼花缭乱，刹时间，一张火网便在我头顶成型，将我困于其中，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危境之中，务必置死地而重生，我掠地飞身跃起，悬空凌驾在半空中，衣衫随风飘动。

        对手也闪身跃起，火网随之上升，在半空中火影叠加看不清虚实。

        我翻身向后倒跃，跳出脚下火网，一只火球擦着我的胸躺甩过，但火花回舞之时，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口，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我抹去脸颊的血珠，挑眉道：“想不到你有两下子嘛，不过你只会放火可不行，哈哈。”

        我所言，不过是想激怒这个人类，好诱使他在情急之中露出破绽。

        “好狂妄的口气。”他浓眉倒竖，将火影收回，不等我落地，他便并指为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火弧，飞旋着打向我。

        “又是驭火！”我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着火弧已经迫近了，其破空带起灼热的气流撩起我的头发和衣衫猎猎作响。

        果然，眼见火弧已经裂空而至，我双手于胸前合十，双眼紧闭，这一刻在我周身出现奇异的变化，金色巨尾从我体内窜出，旋即我双眼陡然睁开，瞳仁也已化为竖瞳。

        他的火弧撞击到我身前，发出有如冰块裂开的声音，先是细微缓慢的“卡擦卡擦”声，在轰然一声火弧炸裂！我长尾扫动，将炸裂的火块聚为一个大火球向那人类抛去。他将手一挡，将之隔开，但等我长尾再一发力，他便踉踉跄跄地往后连退三步，我再一发力，那大火球在瞬间便将他淹没，就听鬼哭狼嚎之声从火球中传来。

        我跳至鹤年身畔，将他抱起，踉踉跄跄地往山下逃去。

        现出真身，让我元气大伤，每走出一步，便感觉到体力即将耗尽般的无力。

        好在这山下面到处都是溶洞，我找了一处入口，钻了进去。

        ……

        几个月之后，山间一处洞内。我与鹤年都已基本复元。

        “青丘，未来你有何打算？再去你外公家做守护者，恐怕只能为他们惹来搜神社的骚扰，你外公家是回不去了。”

        鹤年表情凝重，我知道他在为我难过。

        我告诉他无需为我难过，因为我心目中已有了明确的目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无根之狐，除了外公家族之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的根脉。

        “其它的根脉？”很明显鹤年对此有些无措，充满了好奇。

        我第一次完整地交待了我的出身，父母之迹，涂山氏的石刻，张益制造的画面。这些故事并不连贯，也没有一个核心线索，大多以断片的形式存在。不待我这个冗长的故讲完，鹤年便紧紧握住我的手，表示他已明白了我的想法。

        “为了达成愿望，我们都需要足够多的元气。”鹤年沉静地说，他已丝毫不会因吸取元气此产生罪恶感了。

        我点点头。

        猎食元气的地点，我们选在了苍梧一个赌坊。之所以选择赌坊，并非只因为这里恶人多，还因为赌博的人全神专注，点吸之法更易实现，快速地从个人口中吸取少量元气，然后再吸下一个，这个技术对我已不是障碍。鹤年虽然还不太熟练，但也需要多加练习。

        我们偷了衣服化装成普通的赌客，往赌坊走去。在远离赌坊的地方，便听到了赌客哄闹嘶吼之声，我们循声而去，一跨进门，不仅声音震耳，迎面便有一股热浪冲来，我与鹤年不约而同地短暂地屏住了呼吸，然后长舒一口气。

        房间很大，在昏暗火把的照耀下，给人一种无边无际感觉。无边无际的空间中，满是人头，大多数头上，都似乎被雨淋了一般，多是卷着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从衣着来看，大多数是劳苦大众及经商之人。

        除了一个赌坊的堂客外，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们的到来，这很好，恰如我们所愿。

        堂客给我们兑换了筹码，鹤年带着我挤进人群，中间是两只红色的斗鸡，从外形上看，我分不出它们谁是常胜将军，谁是无敌金刚，都是高冠铁爪，肥瘦高矮也都仿佛。再细看，它们的绑腿各有不同，一只是金色丝带，一只是白色丝带，它们正隔着一张网相视不动。

        “还有人下注吗？”赌官在场中询问了几遍，无人应答出手，他便一使劲抽掉两只斗鸡间的大网。两只大鸡见网一撤，便都双腿发力，往对方扑去。

        赌客们都伸长着脖子、屏息观看，还不时地有人发出哎呀之声，还有人从战术层面分析其中一只斗鸡的不当之处，说到激越处口沫横飞，青筋暴起，恨不得自己代鸡作战。我悄然回头，假装不小心地将嘴碰到身后一个人的嘴上，然后还假装厌恶地向对方一瞪眼。在两嘴相碰的时候，对方的元气已有一部分进入了我的体内——这就是点吸之法。

        点吸之法密诀就一个——快，要快到对方毫无察觉。就这样，在这两只斗鸡战完三局后，我们已将赌场中的客人差不多吸食了一遍，已基本达到了补充元气的目的。我们悄然离开赌场。走至一无人角落，头脑中回想着涂山的方向，脚下发力，就觉得脚下生起一股巨风，将我冲离了地面，向空中升腾而去。身后，鹤年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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