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云烟浩渺
“我们这位少主啊！”程畿子得了美人的茶，便不再卖关子，“年纪不大，却是位绝世公子！将来成就与名气定不在我们这群人之下，甚至超过尊上也未可知……”
于是，不过两天，李轻云这位‘绝世公子’的虚名便传遍了望雪峰，甚至莫名出现了一批忠实崇拜者。
可见程畿子此人之不靠谱，十分随意地就给她带来了如此虚名。
以至于以消息灵通著称的云上阁众人们，在不过一个月便全都知道了他们的尊上——天机上人江月白——收了一个跟他一般风华绝代的公子做继承人。
这种疯传在无人阻止，或者说有人故意暗中推动中，向着更远更高的地方传播者，甚至越传越离谱……
当然，此时面对一日比一日繁重课程的李轻云并不知道这些。
宋连年每天黄昏都要来李轻云居住的‘碧水谣’，所为不过两件事，一是看望李轻云的情况，二是汇报外面的情况。
这日离李叶子闯禁崖已过去三天，李轻云心中仍然忐忑。
“叶子贤弟和苏苏姑娘的伤势都已经稳住了，剩下的便需要几月调养。多亏了孙神医妙手，让他们活了下来。”
宋连年先是说了两个同伴的伤情，后又说了些云京最近陆续传来的情报。
“陛下祭天回云京的车队在途中遇到刺杀，杀手武功奇高，将五个替身全杀了。陛下目前不知所踪，云京城人心浮动。”
“最新情报是，瑾亲王三日前行至金陵，对外说是五日后到云京。”
“秦家近半年频繁调动军中部署，或有大动作。”
一一说完，宋连年跪坐一旁，等待李轻云的指示。
“舅舅那边可有消息？”
李轻云面前香木案上放了一本书，泛黄的之上全是蝇头小字，旁边这是几张同样写满了字的宣纸，尚有墨迹未干。
“舅老爷除了上次两回与您通信，之后便没了消息。”
有哑奴送来茶点，李轻云看着袅袅热气升腾，心中微叹，“我明日会去拜见师父，宋叔，你恐怕要下一趟山。”
宋连年并未问为何，只是应是，“请主子吩咐。”
“我已经将事情写下了，”李轻云从香木案一堆书中抽出个信封，“你只需要照里面的先后顺序去做就行，完不成的也不着急，及时写信与我。”
宋连年接过信封直接放入怀里，“主子，您在此……”
话没说完，先看了一眼周围，风流儿一直在窗外打坐。
距离不算远，身怀武功的人应当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宋叔无需担心我，此去匆忙，就别带小叔叔和苏苏姐了。”
李轻云是有打算的，自己突然变成云上阁少主这件事，在她看来可不像是江月白一时兴起。
宋连年则是以为李轻云要留他们保护她，自然不会反对。
第二日一早，宋连年点了二十名没有伤病的军士，便下了望雪峰。
李轻云用过早饭，也穿戴整齐，由风流儿抱着前往‘云烟浩渺’。
这也让来找她麻烦的李叶子扑了个空，青年书生没寻到人，一怒之下伤情加重，留在了‘碧水谣’的厢房里。
云烟浩渺——如同其名。
一小片居所临一汪小湖，湖水烟波飘忽，将其笼罩其中。
位于云上阁最高处的区域，比李轻云想象的小，甚至连一个美艳的哑奴都没有。
湖水北面有一道缺口，汩汩水流倾泻而下，白雾蒸腾间有彩虹隐约其中，白练般的坠入下方深渊。
飞鹤鸣叫，苍鹰低飞，早晚白云层叠，午间可瞰万里星曜原与绵延白介山，夜间更有可摘取星辰之感。
惊叹于景色苍莽遗世之余，李轻云也好奇这里的人既没有高原红，也不曾产生高原反应。
“难道是身体构造不同？”
低低呢喃一句，就见那湖水突然波动，从中冒出个人来。
“徒弟李轻云拜见师父！”
美人出浴自然好看，但李轻云深知眼珠子和命都更加重要，当即匍匐叩拜。
江月白见小小的姑娘毕恭毕敬行大礼，剑眉微动，露出不悦。
有老奴及时为他披上雪白长袍，又将温好的酒递了过来。
湖畔有古树，树上挂了许多不知名的小玩意儿，包括一大一小两架秋千。
看秋千模样，未遭风雨侵蚀，像是新装不久。
江月白坐在其中一架上，他手边便是放满了酒壶的岩石桌子。
“都退下。”
江月白淡淡吩咐一声，却始终没让地上的小孩起身。
“徒儿知错，”李轻云小腿还在恢复，就这么跪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不过几分钟就难受极了。
“哦？”江月白一杯杯酒入喉，心里的怒气却是越燃越烈，“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等了这么久才来给师父请安。”李轻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伤残人士养伤难道不是最重要的？
“再说。”
这……李轻云小脸露出丝不爽，“错在不该让手下去闯禁崖，都是徒弟违反了云上阁的规矩！”
“胆子是不小，却是没说对，再说！”
还不对？李轻云一咬牙，道，“错在不该不请示师父，就派人下山？”
“再说！”
“错在不该救苏苏丽，但苏苏丽也算徒弟半个手下，她犯了糊涂，徒弟作为主子该提醒她，亲自惩罚她！”
“再说。”
江月白声音愈发寒冷，手里的酒壶砸在了李轻云身边。
小姑娘不由自主抖了抖，十指用力按在岩石上，眼一闭心一横，高声道，“错在……错在一路北上，沿途好酒无数，也没想着给师父带两坛！”
“呵！”江月白冰凉的视线落在李轻云身上，良久才道，“你这拜礼，在云上阁只有奴隶才做。”
嫌自己礼太大，李轻云真想问问这会折煞您老么？
小胳膊小腿撑起身体，也不等江月白允许便爬了起来，“师父您早说嘛，我娘亲生前叮嘱过敬师父如生父，我才行跪拜礼的。我腿都没好呢，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拜您了。”
“你……倒是会顺杆爬，堂堂的王府郡主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厚脸皮。”
江月白脸色居然就这么缓和了，“记住，云上阁的少主，便是见了人间帝王也无需下跪，别给我丢人。”
“徒弟记住了！”
李轻云自己哪里会愿意给别人下跪？
“师父您早饭吃了吗？怎么就喝酒？这样对身体不好！”
顺杆爬的李轻云一瘸一拐地到了江月白身边，就在小的秋千上坐了下去，习惯性地晃了起来。
伸手去拿那一排酒壶时，挨了一巴掌。
接触短暂，却是冰冷刺骨。
“师父，您手好冷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受伤了？”
李轻云瞪着大眼珠子看江月白，那担忧模样似乎对方一旦说点什么，她就要哇哇哭出来。
“天下还没有能伤你师父的人，”江月白不解释，只问道，“书都看好了？”
“看好了，”李轻云也觉得不会有人伤得了江月白。
某天跟风流儿聊天的时候，那小伙子可是说过十个他都不是江月白的对手。
“看好了就都背下来，下次我要抽查。”
一听这话，李轻云立刻笑眯眯地说：“师父，您现在就抽查吧，我全背下来了，孙爷爷的《药王典》我也背下来的，还有程畿子的《算理》，除了几个错误的地方，全背了。”
江月白倒酒的手一顿，视线从酒杯移到李轻云脸上，见小孩没有心虚，才颇为担忧地来了一句，“云儿啊，你可知早慧易夭？”
李轻云小脸一垮，不依不饶道，“师父，您怎么骂人呢？那些书又不难，而且我也不是全明白意思啊，我可还要给您养老呢！”
云上阁收集天下奇书典籍，说它们不难的，怕也只有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徒弟了。
江月白还真抽查起来。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李轻云真就将看过的书籍与风流儿说过的云上阁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
师徒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直到江月白突然变了脸色。
“记住，你以后就是云上阁的云公子，不管对外还是阁里的人，都不可再以女子身份自称。”
云公子？
李轻云不明白了，“云上阁重男轻女吗？”
回答她的是江月白的一指头，弹得她额头红了一大片。
“师父，您干嘛呀？”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自己想想其中道理。”
李轻云当然想过自己的身份不能宣扬出去，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她安平郡主做了云上阁的少主，只怕后患无穷。
可这跟自己是不是女儿身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圣唐，女子地位也不算低贱，只视阶层不同罢了。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云上阁内部有什么问题。
江月白看这背书脑瓜子聪明异常的徒弟，撑着脑袋就是想不到关键地方，心里只觉好笑。
而这事实却也不能怪她，最后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江湖传言，我曾与圣唐第一才女生了个女儿。”
“哦豁？”李轻云当即伸头在湖里照了照，边照还边看江月白，“师父，咱们两长得还真有点像，我说我怎么不像父王呢？”
“小子，别说胡话。”
江月白并不高兴，手指间的酒杯突然碎裂，“当年是我贪图天下第一的名头，非要去找那牛鼻子老道比武，大战后受了重伤，不得不回云上阁休养。不然你母亲也不会嫁给李成瑾那废物。”
“……那是我父王，”李轻云严重怀疑沐轻烟是招桃花的命，好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男人。
“去吧，明日明学堂开课，莫要怠慢了。”
江月白似乎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朝李轻云摆了摆手，“小考时，我会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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