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指约一双银

“郎君，陈家二郎那边来消息说他家大郎应该今晚就到开封了，那边问我们除夕准备怎么过？”

        沈巍站在台阶上跺着脚，都掉了裤腿上的积雪，边朝里面说着，边朝手里哈着气。

        后天就是除夕夜了，这还是他们单独在外面过得第一个新年。

        火房里，顾辞窝在椅子上看近得的一本手札，是的，窝在椅子上，与旁边沈禾的姿势一模一样，无他，实在是太冷了。

        听了沈巍的话，沈禾换了个姿势，其实顾辞觉得他们小院里六七个人也还行，不过有沈禾在，他便想着可以再热闹一些。

        刚好陈家那边也就陈朔和陈朗两人，一起吃团年饭也还不错，主要是按照顾晚晴和陈朗暗度陈仓的架势，明年某人就是名正言顺的一桌吃饭的关系了。

        年前两天顾辞出去的十分频繁，连带着罗安也成天见不到人。不过沈禾新得的手札看的入了迷，倒也没放在心上。

        二十八那天，顾辞就带沈禾和罗安去了陈宅，说是明天早上吃团圆饭，沈巍他们几个则留在小院里，没几个主子在，他们图个自在。

        沈禾这才有了要过年的真切感，放在以往，院子早该装扮了，可如今也不知沈巍怎么安排的，屋子里连个春联都没有。

        沈禾的脑袋埋在绒绒的狐狸毛领里，在阿蕊再三央求下梳了一个少女发髻，穿了开封时下流行的裙袄，还上了妆。脑袋也显得毛茸茸的，顾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惹了对方一个白眼。

        “不都是晚上吃的吗？”沈禾疑惑的问道，她在前世都是早上吃的团圆饭，顾家却习惯晚上吃，这些年他们并没有特定的时间，不过泉州的人多习惯在晚上吃，所以沈禾才会问。

        “哦，陈朗说这是他们家的老习惯了，我也没具体问。”顾辞回道，又伸手去试了试沈禾手上的温度，挺暖的，才收回手和她并肩走着。

        在陈宅住了一晚，顾辞和陈朗罗安几个喝了点酒，来开封这么久了几人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周思尔的舅父是个京官，隔他们甚远，来开封后也没有走动。

        至于周二就更不用说了，对方虽然没有具体说过，他们也知道此次回京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对方现状。

        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尤其罗安还在，难得冷场，之后谈到新法，几人倒是一改之前的低迷，越说越激动。

        至于沈禾早就被陈朔请了过去，说是让自己提点建议，等沈禾听完对方的想法，加上对方略带不自信的眼神，沈禾觉得自己像个工具人，亲眼见证贫富差距的鸿沟越来越宽。

        开封繁华，商旅林立，但是很多行业是不允许私人经营的，而且开封市场的管理要比别处更严格些，很多商品在别处还能打个擦边球，在这里想要把生意做大，只能是规规矩矩的。

        像陈家这种银钱开道，朝中关系盘根错杂的，实在是天选之子，还遇上一个眼界格局不小的当家人，注定不会甘于平凡的。

        沈禾其实很想跟陈朔说她已经江郎才尽了，但是陈家的大腿实在太粗，不抱上去感觉以后都睡不安稳，于是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联合商场的计划，搜肠刮肚的提了几点小建议。

        到了戌时，陈朔才肯放她离开，临走时说了句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得忙。

        沈禾脑子里有跟弦突然绷紧，她狐疑的问道：“明天还忙什么？”

        陈朔在整理桌子上的手札，听见对方这么问，不解的问道：“明天不得早起吃团年饭吗？之前和顾辞说好了的，吃了饭一起去相国寺上香的。”

        沈禾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说服了自己，哦了一声出了门。

        从相国寺下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沈禾整个人只差没趴在顾辞身上，还真像陈朔讲的那样，真是够忙的。

        除夕，天只是稍有夜色，街上早已人潮涌动，其中热闹难以言说，只是罗安和沈禾早已体力透支，又冷又饿，此刻就想着径直回家吃顿饱饭。

        他们慢慢挤出闹市，拐进小巷。也许是除夕夜将至的缘故，原本幽长的小巷此刻挂着一盏盏别致的红色灯笼。一行人一边欣赏一边走着，倒是罗安嘀咕了句“好像就这条巷子有诶”。

        话落，沈禾的视线正停留在顾辞的脸上，她回想刚刚路过的那些小巷，只能说也有个别挂了灯笼的。罗安混不在意的继续走着，顾辞也未搭话，搞得沈禾多在意似的。

        巷子尽头，院子门口也亮了灯笼，远远看着春联也都贴上了。沈禾刚刚还在想，若是他们回来前沈禾这些都还未做，顾辞肯定会赐予他一个温暖的微笑。

        此前顾辞一直慢慢悠悠地走在沈禾后面，临近小院，他不知何时已和沈禾比肩而行。

        烟火里的喧嚣声在巷子里回荡，沈禾骤然停了脚步，距离院子还有百来米，她的视线直愣愣的停在门口的春联上。

        说是春联，此刻又不确定了，谁家春联会写“鸾凤”二字，那人还是沈巍。她抿了抿嘴唇，觉得巷子里的风都静止了，好像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时候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慢慢和她十指相扣。

        这，分明就是喜联。

        她没再去看顾辞的神情，脸上努力绷着。

        “这么，克制？”顾辞捏了捏女人僵住的手，轻笑着问她。

        话落，沈禾高兴地跳了起来，顾辞朝他长开了双臂，她直接跳起来挂在了他身上。

        女人脸上的笑灿若烟火，眼角润着晶莹的泪光，傻傻的望着自己。

        顾辞此刻也难掩激动，只是他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都在门里面，可此刻这个女人看着他的眼神有种可以直接关门睡觉的错觉。

        他不得不在她正激动的时候把她放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门推开后，路边摆放着各色的灯球，沈禾沿着灯球走，来到小院中央，院子里突然燃起了烟火，沈巍他们从回廊后面走了出来，连陈朗和周二都在。

        她惊讶的回头去看顾辞，他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大束玫瑰花，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向沈禾，三四米远的距离，对方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沈禾的心跳上，一下一下，人还未到面前，沈禾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顾辞笑着，终于走到了沈禾面前，他单膝跪地，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下，此刻的沈禾早已泪眼朦胧。

        他手里抱着玫瑰花，发现一点都不好掏东西，沈禾看着他拘谨的模样破涕为笑，主动从他手里把话拿了过来。

        顾辞在沈禾的炽热的目光下，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巴掌大小，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兀自一笑，拿出戒指看向沈禾，低沉的声音藏着郑重，“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沈禾伸手，顾辞起身把戒指给她带上，在众人重复的“嫁给她”中，沈禾主动抱住了顾辞，“傻子，此心安处是吾乡。”

        “郎君怎么改了词啊？”人群中百叶不解的问道。

        阿蕊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在顾辞拿出戒指的时候他们还是按照计划大声的喊道：“嫁给她”

        “不是，”罗安挤在人群里，感受着来自全世界的恶意，“你们还有计划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的任务，就是陪着他们两口子去相国寺上香，已经完成了。”陈朗宽慰道。

        罗安多多少少猜到了原因，只是此刻看着相拥在一起又笑又哭的两人，“这是什么路数？我朝还有这样的习俗吗？”

        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只听沈巍说道：“请新郎新娘移步后堂，更换喜服，请各位来宾移步中堂稍坐休息。”

        “这是要拜堂吗？”罗安混在人群里，不时地看着周围的人，发现陈朗周二的脸上完全没有惊讶的神情，不禁思考，难道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不管了，怎么着也得闹闹洞房来慰藉一下自己。

        顾长青夫妇在泉州，高堂不在，礼成的也简单，沈巍很好的把控着拜堂的流程，说是“送入洞房”，其实转个身沈禾又回到了餐桌上。

        她本来就已经饿坏了，方才情绪起复极大，如今礼成后就更饿了。况且今日来的人，除了陈朔外，都是三清的几个旧友，也没那么多避讳。

        几人也知道他们一天的安排，知道他们两个肯定饿了，起先也是认真在品尝菜肴，等到沈禾吃到五分饱的时候，陈朗和周二就开始来事了。

        之前的求婚仪式，是顾辞根据沈禾之前零零星星的描述拼凑起来的，为了让流程更加顺畅，他不得不请了几个外援。玫瑰是二三月的花期，那束玫瑰是托陈朔从岭南加急运输过来的。

        如此也算是欠了一份人情，如今几个人还真就仗着这份人情轮流敬酒，敬完顾辞敬沈禾，偏偏他这娘子发现酒不错，还喜欢上了。

        顾辞刚想替她挡酒，陈朔又过来了，他一时间有些恼火了，真恼火。

        因为他很清楚他和沈禾的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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