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话
夜晚的夏日透着淡淡的宁静，白日被烈阳炙烤的昏沉感荡然无存，道路边栽种的树木枝繁叶茂，撑起的阴影在风中轻轻摇曳。
昏黄的路灯下，柚叶拿着她的笔记本，内心不抱任何希望地朝傍晚训练过的那个小树林走去。
就在之前，柚叶东找西问一路走来，终于找到了带土的家，却意外地发现那家伙居然不在。
他不会还在那里练习吧？
不是吧，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吊车尾啊……
柚叶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等反应过来，本应该回家的她已经在树林的边缘徘徊了。
柚叶：来都来了。
到底是夏日，没走几步，柚叶的额头上就缓缓渗出了汗，她拿着本子扇了扇风，借着昏暗的灯光，摸索着走向傍晚练习手里剑的地方。
越往里走去，路边的灯光就越微弱，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白日里不觉得恐怖，到了夜晚就显得甚是诡异莫辨。
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树在她眼里变得扭曲万分。
枯萎凋零的树叶在她脚下嘎吱作响，任何一点诡异的声音都会让她立刻跳起来。
视野中蔓延开来的黑暗让她感到阵阵毛骨悚然。
柚叶的心惶然地在胸腔里跳动着，她一边暗骂自己不长脑子，又一边在心中不断给自己壮胆。
柚叶：来都来了！
还没走几步，一道黑影飞快地在她眼前闪过，还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声音，紧接着是几道银色的光线从她眼角掠过。
柚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了，她本能地躲过银色的光线，整个人快要跳起来了，喉咙中不自觉地滚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道黑影似乎被她的尖叫声被吓到了，他撞到了她的身上，又站不稳跌倒了地上，也开始大喊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柚叶被那股力道撞到了地上，手里的本子也飞了出去，她顾不得疼，也顾不得去找本子，潜意识里觉得对面发出的声音有些耳熟。
这个嗓音……好熟悉啊。
“带土？！”柚叶一骨碌爬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黑影。
黑影停下了叫喊，他应声回头，戴着的护目镜折射出淡淡的光线，依稀可辨是在脸上的位置。
“柚叶？！”那边也诧异地低呼出声。
除了那个笨蛋还会有谁！
柚叶的眉头跳了一下，她拍了拍衣服上染上的泥土，朝黑影走去。她默默地蹲下身，凑近了看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茫然”二字的黑影。
借着微弱的月光，双方的脸在彼此的眼里放大。
真的是带土！
真的是柚叶！
这下，柚叶和带土都看清了。
黑暗之中，彼此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彼此心跳声清晰可闻。
两人均呆滞了一下，动作整齐划一地快速拉开距离，一齐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
柚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立刻恢复了平时不屑一顾的模样，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意识地说：“笨……”
哥哥那张脸浮现在她眼前，他的殷殷教诲还萦绕在耳畔。
“笨……笨死了，带土。”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她还是忍不住埋冤了一句。
跟蠢孩子待久了自己也变蠢了！
好在带土已经习惯了她的每日一打击，他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屁股呲牙咧嘴，先发制人：“柚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柚叶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发现是一片空空荡荡。
“……”柚叶想起来上面写满了知识点的本子经过那一出就飞掉了，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某个不知名角落里。
见她久久不出声，带土又疑惑地问了一声。
柚叶反应过来，她尴尬地虚咳了一声，如实说：“给你送点东西，就在刚刚不小心掉了。”
说着，柚叶弯下腰，开始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翻找着那本脱手而飞的笔记本。
甫一蹲下身，她就从草丛里拾到两枚的手里剑，又联想到刚刚一闪而过的银光，差不多明白了这应该是带土情急之下胡乱扔出的武器。
够机灵，就是准头有点难以启齿。
她捏着两枚沾满泥土的手里剑，递还给他，不可思议道：“这么晚了，你居然还在练习？”
“这个嘛，嘿嘿，我想多练习一会……”带土回答。
视线里充斥着茫茫黑暗，柚叶看不清带土的表情，只听到他语气中透露着不好意思，柚叶“嗯”了一声，对着他坚定地说：“你肯定会追到她的，你可是宇智波啊。”
带土怔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双手叉腰，大声宣誓：“我一定会成功的！我还要打败卡卡西！很快很快！”
脚踩卡卡西，抱得美人归仿佛就在眼前。
柚叶：……给他一点阳光还灿烂了？
她懒得理他，只身蹲下去继续找那本可怜的笔记本。
脚边的草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带土也很快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看着在东摸西找的柚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个，我帮你一起找吧，是什么东西呀，柚叶？”
柚叶平静地说：“是能让你变强的东西。”
听到这个，带土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他快速地蹲下身翻找着，速度明显要比柚叶快上许多，仿佛那就是能让他赢得琳欢心的唯一办法。
两个人一同找的效率明显快了很多。
不多时，带土带着一丝不解的声音在柚叶不远处响起：“是这个吗？看起来像是一本笔记本。”
黑暗中看不太清东西，柚叶循着声音摸去，不小心触到了带土带着温热的手，她像是触电般飞快地缩了回去，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粗心大意的带土没有察觉到她这点小动作，他接着说：“那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柚叶不可置否，两个人结伴着走出了这片树林。
说来也奇怪，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以后，来时再多么诡异的黑暗也没有那么骇人了，心中不再慌张，更不用再给自己壮胆了。
“带土，你是不是真的老是迟到啊？”柚叶忍不住问。
“什么啊，我是去帮助过路的老奶奶了！”带土反驳。
“真的吗？”
“那当然啊！”
“嗯……听起来，还是有一点点可信度的。”
终于，他俩回到了正常的大路上，有些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只硕大的飞蛾不断地扑向光源，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是这个对吧？”他拎着那本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放到柚叶的面前，不由得提出质疑：“这个东西真的就能让我变强吗？”
柚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伸手从他手里拿起本子，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在发现完好无损后又用力地拍回了带土的怀里，“那是肯定的啊，你居然怀疑我，带土，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变强加上好朋友这两个词一下子把带土砸的迷迷糊糊。
他摸了摸脑袋，眼睛慢慢弯了起来。
紧接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将笔记本当作宝贝般的揣在了怀里，认真地说：“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啊，谢谢你，柚叶！”
柚叶被这个笑容晃了晃，她刚想说“不用谢”，就眼尖地发现他嘴角挂着的一根细草，以及被污泥浸染的蓝色外衫。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快别说这些了，”柚叶倒吸一口凉气，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污泥，没好气地说：“……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带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自己，果然看到两个人浑身上下真的都沾满了泥泞，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草叶。
这才想起来前两天刚下过暴雨，潮湿的树林里多得是坑洼不平的积水坑。
带土又想起刚刚那一出，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种貌似揶揄的笑声让柚叶的脸立刻拉长了，她恼怒地跳起来打了带土的脑袋一下，警告：“混蛋！忘记刚刚的一切！”
带土举手投降：“好，好。”
她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你最好都忘了。”
带土呆萌脸，傻乎乎地问：“那么，也要忘记你跟我说是好朋友吗？”
一个十字架蹦上了柚叶的额头，她左手握拳又松开。
最终，柚叶：“闭嘴，笨……”
“笨死了！”
………
柚叶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带土正朝她扔泥巴球，素日里被称作“吊车尾”的他居然百发百中，柚叶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她气得不行，伸手用力地推了一把带土。
“砰——”的一声，悠远绵长，透过梦中的晨曦遥遥传进来，柚叶被吓得猛然惊醒。
她茫然地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的窗帘随风微微扬起，静谧得只听见布料细微的摩擦声，好似除了那声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柚叶闭了闭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起身朝屋外奔去。
她来不及穿鞋，甚至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下，视线里的一切都随着剧烈的奔跑而抖动着，从而变得模糊起来。
终于，她的步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她望着跌倒在地，还在不断挣扎的明树，高悬的心渐渐下落。
快要达到顶峰的惊悸与惴惴正在不断地散去。
明树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腰，见到她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向她伸出一只手，“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扶我一下。”
柚叶望着哥哥那一只空荡荡的裤腿，觉得好笑之余又泛起一丝心酸，她赤着脚跑过去，一面伸手扶住他，一面问：“我说，你怎么突然摔倒了啊？”
明树借着她的力道终于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木桩，没有说话，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柚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几枚手里剑正钉在木桩上，更多的手里剑却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她只觉得喉咙深处泛起一阵发涩，任何语句的吐露都觉得艰难无比。
“哥哥你……”她吸了吸鼻子。
“手艺有点生疏了呢。”明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望了望天空，适时提醒柚叶，“好了好了，你该去学校上课了吧。”
柚叶沉默不语，固执地拉着他的衣角。
见她仍旧抿嘴不说话，明树又赶紧安抚她：“我还活着，这就够了。”
柚叶点了点头，期期艾艾地叮嘱他：“那，那我走了，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还有自己在家要小心。”
明树弯下腰去，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温柔地说：“知道了，虽然活得苟且了点，但是一想到柚叶，我就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柚叶也抬头凝视他漆黑的眼眸，低声说：“我也是，我想要哥哥好好活下去。”
小姑娘眼里泛起的泪光还是被明树捕捉到了，虽然没有掉金豆豆，但是似乎只有再一刺激，她就能像小时候那样抽抽噎噎起来。
活着也就这点好处了，明树翘起嘴角，亲昵地拍了拍妹妹的头。
但是他有时候一张嘴说话，总能气死柚叶。
“别摆出这样的脸色啊，柚叶，人总有生老病死……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
日子过得飞快。
几场倾盆大雨过后，聒噪的蝉鸣不知在何时突然消失了。
庭院里，葱郁的绿叶慢慢变黄，然后从枝头一片片坠落。
木叶隐村的冬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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