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回学校的路上，车子里很安静。
霍行深将车开得快，但很稳，没一会儿，副驾驶座的孟以凝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路无言。
等红灯时，霍行深偏过脸看着她，她的脑袋歪着靠在椅背上，发型枕得松松垮垮，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垂在幽白的肩头。
她睡着了，毫无防备，模样看起来比醒着更乖。
“这么容易相信人。”霍行深低语道，深沉的眸光愈发晦涩。
她的手机反过来放在腿上，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时不时响起，也没惊醒她。
到达大学门口时，才过九点。
非常碰巧，孟以凝自己醒了。
轿车刚停，她的睫毛颤动几下，愁眉不展地睁开一条眼缝，意义不明地哼唧几声。
要不是她看起来实在太困，困得找不着北，侧过身又一动不动，霍行深也许会以为她一路装睡。
他开门下车，关上车门的一声轻响，令孟以凝又有了点动静。她刚哼一声，自己旁边的车门就被打开，一阵风将昏黄路灯吹了进来，外面的落叶在水泥地上沙沙作响。
“醒了？”霍行深低声问。
“唔……这是哪里？”孟以凝的眼皮还是沉重的，抬不起来，她也不急，靠着椅背半睡半醒。
“学校门口。”霍行深耐着性子说。
孟以凝“嗯嗯、噢噢”了几声，稚气的嗓音在这一刻软绵绵的，带点沙哑的尾音，莫名撩人心弦。
霍行深的喉结上下滑动，垂眸，目光落在她不经意上移的裙摆，小巧的膝盖上，春光半隐于黑夜，更是耐人寻味。
几乎不用多想，霍行深握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提出车子。她踉踉跄跄扑进他的怀里，被男人清冽的气息完全笼罩的一瞬间，她一个激灵连连后退，差点跌坐在地而重重靠住车头。
彻底清醒了。
孟以凝连忙直起身子站好，莫名喘起气来，睁着惺忪睡眼干巴巴傻笑，“霍先生……”
“怎么还跟个酒鬼一样？”霍行深看着她的反应，心头有说不上来的痒。
若非今晚她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半滴酒没沾，他会以为她喝了不少。
孟以凝摸摸脖子，讪笑着，绕过他打开后座车门，拿出自己的小行李袋，连连道谢，“霍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学校，我、我就进去了，再、再见。”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想疾步奔进日思夜想的校园里。
“慢着。”
霍行深俯身，在副驾驶座上拿起就要被落下的手机，直接递给她。
孟以凝眼睛一亮，将宝贝手机接过手后松一口气。
差点，差点，她就要和宝贝手机错过了。
“谢谢你，霍先生，再见。”
孟以凝再次道谢，再次告别，但男人再次叫住她——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
孟以凝茫然回身，一边将手机塞进行李袋的夹层，一边呆呆凝望男人的脸色。
他的俊脸因为过于立体，线条分明，此刻路灯的光芒撒下，也无法照亮这张精致的脸庞，在他脸上仍有利落的阴影，他的深邃暗眸就在阴影里，更显晦涩不清。
“……晚、晚安？”孟以凝迟疑地问。
霍行深却只是垂眸看她，意味不明重复问：“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孟以凝被他问得心里一咯噔，拎着行李袋的手不由自主攥紧，眼睑缓缓下遮，眼珠子游移不定，半晌了也没想出还应该和他说什么话。
抿抿唇，孟以凝尤为不安道：“霍先生，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对、对不起……”
霍行深别开眼，时间也不早了，他干脆道：“回去，到宿舍了告诉我。”
语气冷漠，人也转身直接回到车里。
孟以凝莫名确信，自己真的做错事惹到他了。
往宿舍走的一路上，孟以凝没有一刻不在反思自己，正好她心里有鬼，所以很快就找到一个错处——
今晚她管霍浅彻叫哥哥。
霍行深在朋友面前替她解围了一次、两次。
孟以凝骤然感到遍体生寒，僵在宿舍楼下，头顶万家灯火，还有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嬉戏声、打闹声、呼唤声，热闹非凡，但她却像坠入死寂的永冬之地……
“他……发现了？”她失神喃喃。
她称呼霍浅彻为‘哥哥’，却称呼他为‘霍先生’，这可是连不相干的旁人听了都感到诧异万分的事。
“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霍行深冷淡得不带一丝情感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孟以凝越想越觉得事情眉目清明了——
他这么说，是想听她解释！
-
孟以凝颓丧着走进宿舍，两个正在说话的小伙伴一发现她立刻迎上来，帮她拿走行李袋，看着她的手臂心疼不已。
“宝贝，你的手怎么了？还有没有救？以后扛不起摄像机怎么办？”伍心月担忧地碎碎念。
“说点好话。”苏琼无奈说。
“我的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轻微骨裂，现在好很多了。”孟以凝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坚强一笑。
回到熟悉、温暖的宿舍，看见两张可亲可爱的脸庞，她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过去两天只是她的梦。梦醒了，她还只是一个喜欢窝在宿舍里的懒散大学生，有三两好友，生活简单平静，最大的烦恼是即将到来的考试。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要快点好起来噢。”伍心月温柔地冲裹了石膏的手臂说，然后遗憾道，“凝凝，我本来还想请你给我拍签新公司要发的宣传照，现在泡汤了。”
听到她的新公司，孟以凝眉心一跳。
“海纳影视不给你拍宣传照吗？”
“哪是啊？”苏琼笑道，“她就是想趁机给我们牵线搭桥，让我们跟海纳影视能有个机会先合作一下。”
孟以凝心头一阵感动，“可惜我有段时间没法正经拿照相机了。阿琼，你帮小月拍不就好了？”
“你忘了？拍人都不是我的强项，何况还是在摄像棚里拍，什么景色都没有，我拍了肯定会被否决掉的，还是别浪费这个第一印象分好了。”
苏琼的强项是拍景。
“倒也是。”孟以凝嘀咕。
“你们也不用遗憾，”伍心月摸着下巴说，“反正海纳影视给我的条件很不错，以后还有什么机会我都会第一个想到你们的。”
“嗯。”
孟以凝艰涩一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要和她的大老板结婚了。
她已经可以想象，等她说出来，伍心月一定会抱着她喊道：“凝凝，苟富贵勿相忘，你以后一定一定要罩着我啊——”
但是今晚，她和他好像有了嫌隙，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有变故。
忽然想到什么，孟以凝连忙从行李袋的夹层里拿出手机，有一条孟礼发的消息和许多条伍心月发的消息，她没看，直接找到备注“霍先生”的号码，给他发一条信息。
——霍先生，我到宿舍了。
过了几秒，她又打一行字过去。
——你到家了告诉我。
不知不觉，孟以凝粉腮如红霞，苏琼和伍心月齐齐盯着她，不约而同感到怪怪的。
“凝凝，你在给你姐姐发信息说你到了吗？”伍心月旁敲侧击问。
孟以凝看着没有回复的信息页面，按下锁屏键，想了想，小声说：“那个……我可能……好像……也许……快要结婚了。”
“……”
六人宿舍里陡然一片鸦雀无声，而后苏琼和伍心月眨了眨眼睛，对视一眼，一起笑出声。
“凝凝，你在说什么傻话？不会脑子也摔到了吧？”伍心月走过来煞有其事用双手摸摸她的脑袋，“我这样摸你有没有哪里疼？”
孟以凝：“……”
苏琼关切问：“怎么回事？是你的家里人给你安排对象了吗？”
“不是吧？什么年代了啊？凝凝，你不能向封建恶势力低头啊！什么男人这么烂？居然要和在校大学生结婚？哪来的脸？”伍心月愤懑地说。
连苏琼这回也和伍心月同仇敌忾，“一般说是家里安排的男人，铁定就是有点小钱的老男人没跑了。凝凝，你要清醒点，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至少你还有我们。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的。”
“没错！反正……反正你的家里人又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凝凝，干脆和他们断绝关系好了，省得给他们机会这样害你。”
孟以凝一时哭笑不得，心里又感动万分。
她笑着，眼睛晶亮晶亮，盈满异样的光。
“其实，也不能说是家里安排的，因为到最后，是我自己决定要结婚。”
苏琼和伍心月震惊。
“你为什么要结婚？”伍心月问。
为什么要结婚？孟以凝心情复杂，想起小舅妈姚爱珠。姚爱珠要和孟家脱离关系，离婚就好。她要和孟家脱离关系，只能结婚。
“因为……那个男人，他长得好看，人品也好，家世更是好得不能再好，跟他结婚，是我赚了。”
苏琼越听越皱眉，“你就直说那个男人几岁。”
“今年二十六。”
“就说肯定是个老男人——”苏琼回过神来，“今年二十六？你确定？”
孟以凝谨慎地点点头，“我确定，是二十六，假不了的。”
甚至，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年轻。
撇开那股沉着的强大气场不说，霍行深长得白白净净，称得上是俊美。如果脱下那身沉闷的西装革履，换上和霍浅彻一样的休闲装，也一定会是个骄矜张扬的少年。
伍心月不满道：“那也还是个老男人，比你整整大了六岁呢！”
孟以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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