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爱给你你要不要16
上山的路上必定有人蹲点，想要摆脱困境，要么翻到山的另一侧下山等待顾家救援，要么在山上熬到敌人主动离开。
不提食物稀缺，单说敌众我寡，把希望寄托在敌人主动撤退上简直愚蠢，顾景呈果断选择前一种方案。
他用树木隐藏自己的身影，风中飘来身着黑衣的敌人们断断续续的对话：
“车……女人不……找男的……”
他们果然放弃了寻找舒如安，把搜索力度放在追踪自己身上。
顾景呈慎重地变换着阵地，一边俯身躲避搜查，一边寻找下山的路。
然而没等他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多久，就听见地上的树枝发出的崩裂声。那些人却像提前知道他的位置，本来会因四面搜寻而分散开来的兵力始终汇成麻绳，毫不犹豫直逼他的所在地。
顾景呈心中一凛，快速摸遍了自己的全身，没发现任何异常，有追踪功能的只有顾家留给他的定位仪。
手指刮过领子里凸起的部分，他思量片刻，便把按钮大小的定位仪摘下扔进草丛里。
这下那些人的追踪速度果然下降许多，可见刚才他的所在地透过定位仪泄露给了他们。
情报有限，暂时不知何人作怪，可以确定的是如今他的身边还有人在作祟
料峭的寒风刀子般割过他的侧脸，顾景呈只觉吸进肺里的气在胸腔结成了冰渣。
——经过层层的筛查，留下的都是他最得意的心腹，这样的人里但凡出现一个内鬼都能会叫他伤筋动骨。
原以为大患已经解决，谁料紧接着他听见头顶传来无人机的嗡鸣。
他们当真是铁了心的要抓到他，竟然启动了无人机来侦查山林！
手抢的射程到不了无人机的高度，枪响只会暴露他的位置。
他可以逃过搜查人的视线，可他要怎么以凡人之躯躲过一双来自天空的，还可能装备有红外线探测仪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这些人捉走，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前有猛虎，后有豺狼，出路都给堵死，他能逃到哪里去？
死局，彻底的死局。
顾景呈停下了逃亡的脚步，大脑放空地待在原地。
环顾四周，后凋的松柏像是俯视他的众神，悲悯地看着发生在掌心间的这出默剧。
他端起手中的枪，对准杂乱脚步声的方向，形若鹰眼的凌厉双眸中折射出决绝的狠意。
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一只脚踏出林子的瞬间，他扣动扳机，子弹入肉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宛若世间最美的乐章，他又连开数枪，前面的人不慎倒下后，步抢的枪管从他们身后显现出来。
“顾大少爷，请您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老老实实配合我们，我们也不想动粗。”
那群人里的领头人出声警告道。
看来是要活的。
这么想着，顾景呈没有任何犹豫，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枪。
领头人就地一滚，挥手示意，顾景呈握抢的手腕立刻被子弹穿透，无力地垂落。
他的武器被打飞到身旁三米远，枪弹窟窿里渗出的血流不止，染湿了为约会而精心打扮的服饰。
顾景呈举起还能动的左手，做出无奈地束手就擒的样子。
待人靠近，他却突然从腰间抽出军刀，捅穿了来人的太阳穴，喷涌而出的血液飞溅到他的脸上与苍白的皮肤交相呼应，衬得他就像传说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他行凶后，立刻有人摁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到了地上，钳制他的双手到后背，用粗糙的麻绳绑起来，活脱脱像对待一只待宰的生猪。
顾景呈的眼睛里燃烧着不甘。
早知道自己摆脱了那个女人之后会落得这般境地，倒不如，倒不如……
他用力之下咬破了嘴皮，品尝到唇间的甜腥味。
倒不如在那时直接被那个女人掐死。
想到那个女人，他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只恨那回骂她没骂痛快。
什么“爱”不“爱”的？快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爱这种堪比海市蜃楼的产物，光靠一张嘴，凭谁说出个花来，他还是不信的。没有利益维系，爱就是空文。他人的爱就像筹码，摆到桌面的价值有多少，爱就有多少。
一无分文的人换不来任何的爱。
就像他，风光时候万人拥簇，落魄时候无人问津。
他仰天大笑出声，笑得撕心裂肺，样子诡异到挟持他的人都觉得惊悚的程度。
“顾大少爷疯了。”他们议论纷纷。
是的，是的我疯了。顾景呈完好的左手在泥土里抠出了斑驳的血痕。
他早就疯了，很早很早之前，早于现在，早于被那个女人囚禁，早于事业付之东流。
投生到顾家的那刻起，就注定他疯魔的结局。
不对，不能是结局！他反驳自己。
他还要报仇，向背叛他的心腹寻仇，向抛弃他的顾家寻仇，向玩弄他的那个女人寻仇！
顾景呈就像死灰复燃，激烈地反抗起来。
然而他的余光瞄见领头人举枪瞄向他的后腿。
“砰砰砰——”
数声枪响，惊起了林间沉睡的鸟鸣。
顾景呈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枪响来自黑衣人组成的人墙后端。黑衣人们一片哗然，被按在地上的顾景呈也瞪大双眼。
难道是顾家的救兵到了？
事实并非如此。
“女，女人，不是……是怪物！！！”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却骤然倒地没了声息。定睛看去，他的后脑勺处，一把军刀竖直陷入大半。
曾经被顾景呈携带在身边以防意外的军刀是老太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它的丢失发生在被那个女人绑架的那个夜晚。
而现在插在这个男人头上的，却是和他印象中如出一辙的刀柄。
事情变化得太快，那群人根本没料到这时候会杀出个程咬金。
“程咬金”的身法迥异得状似不存于世的鬼魂，很多人尚未摆出攻击的架势，眉目间就没入了一颗子弹，死得全无声息。
十多人齐刷刷倒下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以至于领头人挟制顾景呈的力道都泄了大半。
顾景呈隐隐有种预感。
而他的预感得到了验证。
信步走来一位眼戴墨镜，嘴挂口罩，脸不露丝毫的人，不是开车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的舒如安，还能是谁？
她动作流畅地给领头人送了一颗子弹。
领头人倒地时死不瞑目，双眼里凝固着瞠目结舌的震惊。
顾景呈再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深入骨髓的气息。
她的手轻轻抖动，空空如也的弹夹掉落在地，一轮下来正好打完了枪里所有的子弹。
“我来救你了。”
短短一句话，却像惊石落入顾景呈的心潭，震荡出滚滚的涟漪。
她看上去有点漫不经心，经过头上插刀的尸体时还弯腰拔起没入他脑勺的军刀，在草地上刮去了沾染的污渍，轻柔地放到他的手边：“嗯，物归原主。”
顾景呈背过身子，用完好的左手抓住刀柄割断了缠绕在手上的缰绳。
禁锢的力量松开，他的双手得以解放，但他始终没有动作，安静得像头蛰伏的猎豹。
“你不逃跑吗？不去处理你手上的伤口？”“舒如安”问道，她蹲在他的面前，就像小孩在观察地上的蚂蚁，“难不成你饿得没力气了？吃个面包如何？”
她把一个被捏碎的干面包放在顾景呈面前，嘴里天马流星口若悬河，哪有秦少芬起初讲的那般“不善言辞”。
顾景呈背对她沉默不语，好像在心底酝酿着无人知晓的波涛。
这个时候，蹲守在道路口的一位黑衣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连发的枪响，久久不归的同伙，数种异象驱使着他跑上山来，入目的却是遍地横尸的惨烈景象，和这片死海里唯二存活的一男一女。
男的那位自然是任务目标，至于那个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于是他果断朝她开出两枪。
顾景呈突然没有征兆地回身，猛地把“舒如安”推向了子弹的方向。
“舒如安”脚下酿跄，子弹惊险地从她的脸颊擦过，弹射入粗壮的树干之中。
她向后倒去，手顺势摸向顾景呈被打落在地的武器，如同一位技艺高超的指挥家，优雅地抬手扣动扳机，给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袭击她的人身子倒下，成为了横尸中的一份子。
顾景呈耳畔响起每日梦回出现的声音，现实和梦境的界限被打破，带给他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个声音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他这辈子的梦魇，以至于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她话里的标点符号。
“你真是个养不熟的东西。”
她清冽如水的本音温柔得状若涓涓细流，吐出来的话语却冷酷如冰。
显然她被他推她挡枪的行为激怒了。
和今日车上的对峙不同，他们两个的身份在此刻互换。
她用枪抵住他的额头，他发愣地看着她被划开的脸颊。
先是一层破碎的口罩，再是一层肉色的人/皮/面具，最后是细若凝脂的肌肤。
双重伪装，难怪他中了她的计。这个念头在他空白的大脑里一闪即逝。
他的视线黏在她真实的侧脸，然后被那抹晶莹的光泽蛊惑着伸出了沾满泥泞和血迹的左手，想要沾染它以污秽，还原它应有的色彩。
女人用冰凉的枪管拍开了他。
顾景呈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拒绝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布满了棕褐色的血污，就如同被她步步侵染的精神那般龌龊狼藉。
他突兀地问道：“你还爱着我吗？”
他不需要阮舒心的答复，自顾自地回答：“你不爱我，你爱我就不会让我如此落魄，你爱我就不会诱我进入僵局，你爱我就不会让我遭受危险，你不爱我……”
明明已经有了结论，他却泄愤似的拔起身边的杂草，不死心地喃喃自语：
“不，你还是爱我的，你爱我所以通过各种手段接近我，你爱我所以你还是回来救了我，你爱我所以没有开枪杀了我，我还活着，就说明你终究不忍心……”
“你爱我的，是吗？”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希冀。
就像被抛弃过一次的小狗，渴望主人宣誓矢志不渝的陪伴。
阮舒心摘下口罩，让天道之子能够听清她的答案：
“我不爱你的财富，不爱你的身份，不爱你的权势。我要是这么说，你会高兴吗？”
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所以顾景呈不满意地摇头。
阮舒心揉了揉天道之子卷曲的黑发，说道：“一想到你会遭受他人的伤害，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来找你了，这样说，你会高兴吗？”
顾景呈继续摇头，颇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在。
阮舒心靠近顾景呈与他鼻息相贴，双手绕到他的脖颈后方解开了他脖颈处的绷带，她一圈一圈把绷带撩走，就像在揭新娘子的面纱。
“你说的不错，我故意害你陷入危险，只为了在情况最紧急的时候把你救下，让你感激我。”
她红润的指尖轻触他白皙如初的脖颈，朱绛色的唇瓣微张，露出两颗米粒大小的虎牙，对着他有棱有角的喉结用力咬下去。她无视手下人的颤抖，直到镶嵌上两半月牙儿的血痕。
她痴迷地摸着咬痕，就像在欣赏自己最杰出的作品：“我说自己很卑劣，你会高兴吗？”
顾景呈迅速把脖子缩到衣襟之下。他凤眼已是微红，声露泣音：“我高不高兴对你而言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阮舒心回答得十分果决，她的笑颜如花儿般灿烂，“可是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很重要。”
“你不信任爱，没关系，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爱是世间最纯粹的。”
“你想要爱，也没事，我愿意给你极致的爱。我把你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满足你从小到大的缺憾。”
“但是我的表现在旁人看来尤为极端，即使是这样，你还认为我爱你吗，或者说，你希望我爱你吗？”
她很卑鄙地把决定权交到了顾景呈手里。
就像藏有通往秘密之境的旋涡，她的双眸勾住了他的灵魂把他往深渊里拖。
他希望她爱他吗？
一年前的顾景呈肯定会指着阮舒心的鼻子大骂这个愚蠢的问题，他身份地位无所不有，缺爱到需要她这个小人物的爱？
但是对一年后顾景呈而言，在所有人都背弃他的现在，有这样一个人强硬地把他揽入庇护之下，给他提供安心之所。即使她是导致他失去所有的罪魁祸首，他也要抓紧这缕微光，用她的恩露滋养千疮百孔的心灵。
于是顾景呈情不自禁地扯住她的裤子管，等他出声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在用最真心的态度恳求她道：
“你带我走吧。”
记忆有多光鲜，现实就有多残酷，他不想在这样的现实里待下去，离开了三个月再见到阮舒心的那刻，首先涌上他心头的不是操练了无数次的杀机，而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狂喜。
他终究骗不了自己：“你带我去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阮舒心瘪了瘪嘴，她抬脚让裤管从他的脏手中脱落：“可是就在刚刚，你还想杀了我。”她在和他秋后算账。
顾景呈若有所失地捏捏空荡荡的指腹：“按照你以前的那些行为，我能给你好脸色看？”他感到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委屈
“你是在怪我吗？”阮舒心愤愤地抬脚就走，“我还是直接一辆救护车把你送进医院吧。”
“不要！！！”
顾景呈不想再经历睁开眼看见的是厌烦他的父亲的情况，他惊慌失措地倒在地上，左手向前，拼命想抓住潘多拉魔盒里仅存的希望。
“求你！”求字出口的那刻，他本能地感到耻辱，可看着她的脸，他却能够丢弃自己全部的尊严，低声下气地露出被她咬破的脖颈，“求求你，你不是爱我吗？那就不要再放开我了。”
[叮——治愈进度上升16％，当前治愈度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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